港口夜色仿佛一面阴郁的丝绒幕布，咸味的海风依旧带着泥煤酒窖的腥甜。
埃利奥特·雷恩一手把卷着藏宝图碎片的硬纸盒收进怀里，另一手慵懒地撑在木栈桥栏杆上。
他眯起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玛莉贝丝·飞鸟——这个说话总带着凉薄玩笑，却有一双时刻准备拔剑的手的女人。
“脑子醒了？”
玛莉贝丝把剑鞘敲在栏杆，口角带着一抹坏笑。
埃利奥特扬了扬眉，露出那种贵族式的自负表情。
“醒了，也就醒在你剑尖的阴影里。”
他故作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却用余光打量着聚集在远处的小团伙和零碎的酒客。
目光一一掠过，寻找合适的船员和合适的麻烦。
“说到剑尖——你不是打算让我随便混进你的船队吧？”
玛莉贝丝抬手指向身旁那块被海水洗得发白的石板，上面被谁用贝壳粉写着“新手海盗请自觉遛狗”。
“遛狗海盗团吗？”
她扬声自嘲，引来附近几个流浪水手狐疑地瞟过来。
埃利奥特没笑。
他很清楚玛莉贝丝的来头，也很清楚一个试剑的机会能换来什么：声望、船员、独立的航路，乃至新生海盗团的凝聚力。
这种东西，比港口的泥煤酒更烈，更能让人沉醉。
“剑给你。”
他把手朝玛莉贝丝一摊，像在递一只金银酒盅。
玛莉贝丝嘴角一翘，剖了句冷冷的玩笑：“放心，我不砍你脑袋，我砍你名誉。”
就在这旷野般的夜色里，玛莉贝丝慢慢拉出自己的剑——那柄凿痕斑斑的细刃，镶嵌着祖传琥珀与老铁，她用拇指轻轻一抹，像是在挥去旧日宿命。
她转身面向聚在码头边的水手们，两眼如星辰闪动。
“谁觉得自己能赢我？”
玛莉贝丝拨剑疾言，“赢了，今晚埃利奥特请你喝泥煤黑啤；输了，给我擦甲板一个月！”
哈比·巴拉克，第一个站出来，高举一幅星辰地图。
他虽是导航师，心却比舵上的风信标还跳脱。
“小姐，让地图见见剑刃的威力吧——也许你能让我的北斗星都偏航。”
玛莉贝丝耸耸肩，轻步主动移开三尺。
“敢赌那一口吗？”
她笑道。
哈比眨眨眼，卷起袖子冲过去，手持一根削尖的木棍权作长剑。
渐渐船员们也汇聚成圈，玛莉贝丝的剑在夜风里一抖，冷弧将哈比的木棍拍飞，引来一阵哄笑。
“方向迷失，不怪星辰，只怪剑快。”
玛莉贝丝收剑，递了一句。
哈比跌坐在地，满嘴都是凑趣的话：“甲板可比地图容易擦干净！”
接着是安格斯·皮尔。
他不言语，上前首接端起一桩自制的蒸汽火枪。
风帽下的目光像铁片一样冷：“不用讲规则？”
玛莉贝丝并不畏惧，反倒眨眼：“船上不讲规则，讲运气。”
安格斯点头，把火枪横空一砸，当即火花西溅，吓得一群海盗退后三步。
只见玛莉贝丝身形极快，一记旋身闪避，顺势用剑尖挑起安格斯的火枪，将其稳稳剌回对方手里。
安格斯默不作声，嘴角却有一丝难得的佩服。
“技术归你，擦枪归我。”
玛莉贝丝戏谑道。
接下来，船员们一个接一个上阵，麻麻地夜色中剑光如瀑，笑声与呼喝混杂。
玛莉贝丝剑未染血，却以每一个锐利的动作和冷巧的玩笑，赢得众人心服。
不知是哪位倒霉蛋刚从柜桶里爬出来，被玛莉贝丝三下两下击倒，还被顺手撕掉了贴头的“我是海盗新手”字条。
临到最后，大家都没再上前，只留下玛莉贝丝停在灯火斑驳的木栈桥上。
有人鼓掌，有人喝彩，更多的人用复杂敬畏的眼神望着她。
“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终于有船员鼓起勇气发问。
玛莉贝丝收剑归鞘，缓慢地扣好护手。
夜风把她长发吹散，显得分外凌厉。
“我是来找自由。”
她声音低沉，“我的家乡被南海帝国征服，连日光都被他们装进口袋。
我不要做什么王后，也不想再为别人擦甲板。
我来这里——想自己选择海上的每一条航路。”
有人咳嗽，有人抽噎。
气氛渐渐更沉，只剩玛莉贝丝和埃利奥特还站着。
那一刻，她的冷笑就像一把剑，插在夜与海的分界线上。
“那你愿意跟着我航海？”
埃利奥特侧身过来，语气里少了些嘲讽，多了份罕见的郑重。
玛莉贝丝用剑鞘敲了敲他的肩膀：“你能把藏宝图拼完整，我就陪你闯完这整个海域。”
她声音清冷，却有某种独特的热烈。
哈比凑上来，满脸兴奋：“自由和藏宝两个愿望，如果都实现了，那得吃多少顿泥煤炖螃蟹？”
安格斯低头摆弄火枪，瓮声说：“只要有机械，我不管去哪。”
远处隐隐传来钟声，码头另一端灯光摇曳，有几个人影在风里晃动。
格丽塔·安森静静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抄写了一串奇怪的密码在掌心。
她眼中闪着思索的深光，似乎在悄然记录每个人的弱点，也在盘算如何破解那段被遮掩的宝图线索。
气氛忽然一滞——一名年老水手突然丢下一枚破旧金币，踏上台阶，高声道：“玛莉贝丝，我见过很多剑手，但没人像你这样以自由为刃。
你让我相信惊涛海域还有希望！”
全场寂静一瞬。
埃利奥特咽下嘴里的酒，目光穿过乱人，落在玛莉贝丝的脸上。
她微扬下颏，傲然地望着无边海雾方向，仿佛能看见前路深不可测的风暴。
“港口接下来留不住你们。”
那老水手道，“南海帝国巡逻的船明早一到，想自由就得今晚启航。”
玛莉贝丝笑了，笑里有刀也有泪。
“那就趁夜风正烈，去啃惊涛的浪花。”
众船员簇拥着玛莉贝丝与埃利奥特回到船边，有人开始打理绳索，有人高声唱起古老的自由之歌。
哈比翻开星辰地图，满脸无畏地嚷：“今晚我们不是迷路，今晚我们只是出发！”
夜色渐浓，玛莉贝丝站在船首，剑鞘触着甲板，舟帆冉冉升起。
格丽塔在阴影里微微一笑，旋即消失在船舱深处。
风暴未至，他们却己决意入海。
船尾灯火摇曳，一队人影在夜色下悄然壮大，而远方的海面己开始涌动异样的潮声。
这，才是自由初航的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