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集团二十八楼,董事长办公室的双层隔音玻璃,第一次被夏夜闷雷震得嗡嗡作响。
苏暖把刚切好的芒果蛋糕搁在紫檀茶几上,父亲苏丞印还维持着慈父的笑,用银叉挑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手机***却像冷锋破窗,财务总监老周声音嘶哑:“苏董,出事了——”五分钟后,那份厚达三份的《二季度合并财报》被苏丞印一把扫落在地。
他颤抖的手指停在“短期刚性负债”一栏:红色数字像滚烫的烙铁——西十七亿,而账面上可动用的现金及等价物,只剩三点六亿。
更致命的是,为拿到政府旧改项目,苏氏上半年疯狂加杠杆,把旗下三家地产子公司的股权质押给港城某私募,如今股价腰斩,触发补仓线。
“他们要求明天十点前追加保证金八个亿,否则强制平仓。”
老周在电话那头补刀。
苏丞印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声线:“我明早飞港城,跟对方具体谈。”
挂断电话,他才发现掌心全是汗,西装后背黏在皮椅上,像被无形的网缚住。
苏暖站在门口,手里的小银叉“当啷”落地。
她从没见过父亲这种脸色——颧骨煞白,嘴角却反常地挂着笑,那种笑像裂开的冰面,随时会碎。
她蹲下去,捡起散落的A4纸,目光扫到“持续经营能力存在重大不确定性”的审计意见,脑袋“嗡”的一声。
今晚之前,她还是苏家被捧在手心的小千金,卡里八位数零花钱,衣帽间里***包按色系排队;而现在,那些包似乎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只只拎走。
窗外雨点骤然密集,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牙齿。
苏丞印打了一圈电话——合作十年的发小、银行信贷部主任、甚至退居二叔公,得到的回应不是关机就是“在开会”。
最后他拨给夫人林婉清,只说一句:“把别墅、股票、所有能动的私产,明早之前列个清单。”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宣判。
林婉清在电话那端沉默三秒,随即爆发哭腔:“老苏,真到了这一步?”
她陪丈夫从街边五金店做到上市集团,见过风浪,却从没想过“破产”两个字会落在自家头顶。
苏暖看着父亲放下手机,整个人像被抽掉脊梁,一寸寸缩进椅子里。
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瘦长得像老了十岁。
“爸,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暖扑过去,握住父亲冰凉的手。
她想说“卖了我的信托我找同学家里周转”,可话到嘴边变成哽咽。
苏丞印拍拍女儿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自己却红了眼眶:“暖暖,爸爸可能……要让你过一段没有漂亮裙子的日子了。”
凌晨两点,雨停了,城市灯火却像被水晕开的油彩,模糊得刺眼。
苏暖站在地下车库,看父亲把一首以来最喜欢的劳斯莱斯启动,发动机声低沉,像一声叹息。
车尾消失在拐角,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那块没来得及吃的芒果蛋糕,奶油早己塌成一滩软泥,像极了他们今晚崩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