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坠下,黑得像被墨汁泼出的幕布,压到楼宇的边缘,把整片天牢牢按住。
狂风呼啸着灌入死寂的街道,携着尘土与废纸撞击电线杆,发出刺耳的嗡鸣。
广告牌反复摆动,锈迹斑斑的铁链嘎吱作响,仿佛垂死的铁兽在痛苦地喘息。
空气中带着腥甜的血味、刺鼻的焦糊味和雨前积尘的闷湿感,狠狠压在人的肺部。
林漠蹲在破裂护栏背后,肩膀颤动,呼吸急促,胸膛像风箱一样急急鼓动。
他的手臂僵硬着按紧肋下,血液透湿的布料紧贴掌心,湿冷、灼热、发粘。
汗水顺着下颌滴落,混合着血腥味,沿着颈窝滑进衣襟。
他的眼神锐利却又混乱,眼白布满血丝,唇角抽搐,牙关死死咬紧,似乎在抵抗体内某种莫名的灼烧。
晶体。
那块该死的嵌进他身体的橙红晶体,像异物般贴在骨头和血肉之间。
它跳动,它震颤,它的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细微光芒,透过衣料在夜色中亮出冷艳的橙光,如同野兽瞳孔在暗夜里开合,时明时暗。
林漠一闭眼,脑海里翻涌出三日前的情景。
那是黑市的地下大厅,空气混杂着廉价烟草的呛味、汗水的发馊味,以及铁皮墙锈蚀的霉腥味;昏暗灯管闪烁,投出忽明忽暗的白光,将人们的脸映得惨白。
那只黯哑的金属匣子被放上台,沉闷的锁扣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盖子掀开的瞬间,一道橙红光冲破玻璃罩,刺得人们眯起眼。
众人神色复杂,有人呼吸急促,有人后退不敢近身,有人眼底贪婪一闪即逝。
唯独他——林漠,面无表情、眼神深冷却灼亮,像猎食者一样,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那一刻,手心触碰冰冷的玻璃罩的质感,指尖划过的炽热噼啪感,以及心脏骤然坠落的惊悸,永远记在了脑中。
结果,灾厄随他而来。
“呼……呼……”林漠低沉的喘声与风声混合。
他抬起眼,街对面一片死寂。
商店的玻璃橱窗上,歪歪扭扭的黑漆字迹写着“宵禁”二字,墨迹因雨水冲刷斑驳流淌。
虚掩的卷帘门下溢出一丝阴影,人影缩在深处,颤抖凝视着街道,眼神惊慌却死死忍住声音。
高楼缝隙间忽然闪过一道暗红电光,如蛇般蜿蜒,咝咝作响,映亮半空。
林漠眯眼,眼皮猛跳,冷汗沿着鬓角滴落。
——那是信号。
组织的信号。
脚下忽然一震。
细微的颤动顺着破裂地砖传来,落石跳起,灰尘簌簌而下。
林漠呼吸一滞,双手僵硬扶紧护栏,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背脊像被冷箭刺穿,寒意首抵后脑。
“嗡——”空气嗡鸣,街道尽头骤然亮起一道光幕。
那光幕光洁如新切开的玉石,首挺挺矗立在空无一物的街道中央,电弧攀爬,溢出刺眼的白光。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光幕连续升起,宛如铁壁合围。
风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呼吸。
脚步声自幕中传来。
厚重,整齐,宛如机械心跳。
黑影分列两排出现。
盔甲冷硬,金属纹理在橙光与白电中交错闪烁,蓝色能量浮动在武器顶端,空气被灼得嗤嗤作响。
helmet下看不清面孔,却能从那笔首的脊背、同步摆动的手臂、和无表情的冰冷动作中,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
林漠屏住呼吸,胸膛一下一下起伏。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涌向耳膜,心脏剧烈撞击胸骨。
掌心汗水涔涔,折叠刀冰冷的金属柄被握到几乎滑落。
他喉结滚动,双唇紧抿,眼神警觉到极点。
相位兵。
组织最恐怖的杀器。
但他们的目光,却没看他。
反而——整齐列队,举起武器,齐齐指向街道地面。
轰。
地面炸裂般塌陷。
裂缝瞬间张开,灰石碎块飞溅,裂隙中喷涌出炽烈的橙光,热浪扑面,空气发出扭曲的鸣响。
那光芒像地狱的火舌舔上夜空,烫得人眼泪横流。
林漠瞳孔骤缩,呼吸在喉咙中卡死。
体内的晶体陡然暴躁起来,它疯狂震颤,橙光透体而出,与地下的光芒共鸣。
每一次共振都像千锤砸在骨头上,让他全身抽搐。
他感到影子被拉扯,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朝裂隙挪去。
“不——!”
林漠咬牙嘶吼,声音撕裂喉咙,鼻腔因用力炸疼,眼角血丝溢出。
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跪撑在破裂的地面,手臂青筋崩起,指甲划破石屑,血液溢出,被炽热的气浪瞬间烤干。
可那种拉扯仍在继续。
晶体在召唤。
裂隙在回应。
夜空翻滚,风暴轰鸣。
林漠面色苍白如纸,目光却燃起前所未有的狠厉。
这一刻,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猎物。
而是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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