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跟着青禾来到前厅,刚跨进门槛,就见柳氏正端坐在主位的梨花木椅上喝茶。
她穿一身暗红色绣缠枝牡丹的褙子,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浅金色的锦边,衬得面色愈发红润,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乍一看竟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温婉贤淑模样。
沈子瑜则坐在一旁的侧凳上,穿一身浅蓝色暗纹长衫,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见她进来,立刻放下玉佩站起身,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温顺,像极了柳氏平日里的虚伪姿态。
“母亲,弟弟。”
沈清辞走上前,依着礼数微微屈膝行礼,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没有往日的怯懦,也没有刻意的亲近。
柳氏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先是被她今日的模样晃了晃神——不过一夜功夫,这丫头好像变了些,眉眼间的怯懦褪去不少,那张本就绝色的脸,竟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清艳,看得她心头一阵嫉妒。
但她很快掩去眼底的情绪,笑着道:“清辞来了,快坐。
昨日听闻你受了风寒,还担心你今日起不来,瞧着这模样,倒是好多了。”
沈清辞没有移步去坐,依旧站在原地,淡淡回了句:“劳母亲挂心,女儿己经没事了。”
她这冷淡的态度,让柳氏心里掠过一丝不悦。
往日里沈清辞见了她,哪次不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今日这般模样,莫不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想到今日的目的,她还是压下了火气,继续笑着道:“没事就好。
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这可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大事,母亲特意为你准备了礼服和首饰,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抬了抬手,身后的贴身丫鬟春桃立刻端着一个描金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上铺着一块暗红色锦布,上面放着一件粉色的绣裙,还有一套银质的头面,银饰上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珍珠,看起来倒也算精致。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那件粉色礼服上,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冷笑。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柳氏就是给她准备了这么一件礼服。
表面看绣着娇艳的桃花,实则用的是最粗糙的细棉布,硬邦邦的磨得皮肤生疼,而且领口处被特意缝得宽松,只要稍稍弯腰行礼,就会露出里面的中衣,到时候定会在满府宾客面前出尽洋相。
至于那套银质首饰,更是廉价得很。
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及笄礼上戴这样一套普通银饰,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镇国公府寒酸,更会让她被京中其他贵女耻笑。
柳氏这哪里是为她准备礼服,分明是想让她在及笄礼上丢尽脸面!
“母亲准备的礼服和首饰,女儿看着很是喜欢。”
沈清辞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犹豫,“只是女儿觉得,粉色太过娇嫩,及笄礼是宣告成年的庄重场合,穿粉色怕是显得不够稳重。
而且女儿的皮肤向来敏感,银质的首饰戴久了容易过敏,若是明日在宾客面前起了红疹,反倒扫了大家的兴。”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沈清辞会这么说。
她原以为这丫头会像以前一样,不管好坏都照单全收,没想到今日竟敢挑三拣西了。
她连忙圆话:“清辞这话说的,粉色多衬你啊,像个娇俏的小仙女,多招人喜欢。
再说这银饰,是母亲特意让银楼打的,样式新颖,怎么会过敏呢?”
“母亲说的是,想来是女儿多虑了。”
沈清辞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只是女儿忽然想起,母亲的陪嫁里,不是有一件红色的织金锦缎礼服吗?
那料子是当年江南进贡的云锦,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纹样,华丽又庄重,最适合及笄礼这样的场合。
还有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那是外祖母传给母亲的宝贝,据说价值连城,戴在头上既显身份,又衬肤色。
女儿觉得,用那套礼服和头面,才不会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
柳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那件红色织金锦缎礼服和赤金镶红宝石头面,是她陪嫁里最贵重的东西,也是她最宝贝的物件,平日里连穿都舍不得穿、戴都舍不得戴,怎么可能给沈清辞用?
这丫头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她陪嫁的主意!
“清辞,你说什么胡话呢?”
柳氏的声音有些僵硬,强装镇定道,“那件礼服和那套头面,母亲还要留着重要场合穿呢,怎么能给你用?
你一个小姑娘家,穿那么贵重的东西,反而显得俗气。”
“重要场合?”
沈清辞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天真,“母亲,女儿的及笄礼,难道不是重要场合吗?
女儿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及笄礼不仅关乎女儿的名声,更关乎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
若是女儿穿得太过寒酸,戴得如此普通,岂不是会让外人笑话咱们镇国公府小气?
到时候父亲知道了,怕是也要责怪母亲考虑不周、太过小气了吧?”
她特意加重了“父亲”二字,就是要戳中柳氏的软肋。
柳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沈毅虽然不喜欢沈清辞,但在家族脸面这件事上,看得比什么都重。
若是让沈毅知道她给嫡女准备了这么寒酸的礼服首饰,定会觉得她不顾及府里的体面,到时候少不得要挨一顿训,甚至还会影响她在府里的地位。
她咬了咬牙,心里把沈清辞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你这孩子,怎么跟母亲说这些?
母亲只是觉得那套太贵重了,怕你不小心弄坏了。
既然你觉得合适,那母亲就给你换。
春桃,去我房里,把那件红色织金锦缎礼服和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取来,给大小姐送去。”
“是,夫人。”
春桃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沈清辞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语气恭敬地说了句:“多谢母亲。”
坐在一旁的沈子瑜,看着沈清辞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没想到,一向懦弱可欺的沈清辞,竟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连母亲都被她拿捏住了。
不过没关系,今日她能讨到便宜,明日的及笄礼,他定会让她加倍还回来!
到时候,他要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让她再也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