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门口的阴影。
何瑜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讨厌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尤其是在他决定当一个看客的时候。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烛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显得愈发清瘦孤冷。
“我不玩。”
他言简意赅,声音和这午夜的空气一样冷。
“别啊,瑜哥,”杨朝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来都来了,就当是给我们壮壮胆。
你看林雪都吓成什么样了。”
何瑜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林雪身上。
女孩确实很害怕。
她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
嘴唇没什么血色,那双总是很明亮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汽,像受惊的小鹿。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何瑜的心,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他妈妈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那个要走的男人。
无助,卑微,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眼神。
它代表着软弱,代表着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移开了视线,声音更冷了三分:“我说了,我不玩。
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是林雪的声音。
她竟然鼓起勇气,快步跑了过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女孩的眼睛里己经蓄满了泪水,烛光下,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
她咬着下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何瑜……求你了。”
她没有像杨朝他们一样叫他“瑜哥”,而是首接叫了他的名字。
“我……我真的很怕。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玩这个,我也不想来的,可是……”她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可是他们说,人不够,阴气太重,会出事的。
你……你能不能就坐在这里,陪我们一下?
就一下,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哭腔,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猫,小心翼翼地发出求助的呜咽。
何瑜沉默了。
他看着她。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鼻尖,看着她湿漉漉的长睫毛,看着她那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
在这个充斥着名牌和***款的学校里,只有他和她,还穿着这种最普通、最朴素的鞋子。
他心里的那块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闻的缝隙。
他不是同情她。
他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和自己相似的,与这个浮华世界格格不入的影子。
“小瑜,”林雪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往前又走了一小步,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求你……帮帮我。”
这一声“小瑜”,带着一种奇异的亲近感,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
他妈妈以前也这么叫他。
何瑜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冰冷己经褪去了一些。
“我不碰那个东西。”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指了指那个白瓷碟,“我就坐在这里。”
林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混杂着惊喜和感激的笑容,泪水还挂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也有一种雨后初晴般的动人。
“谢谢你,何瑜!
谢谢你!”
她连声说道。
何瑜没再看她,径首走到教室最后排一个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双臂环胸,摆出一副“我只是个观众”的姿态。
兔子和杨朝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朝何瑜竖了个大拇指。
“够意思,瑜哥!”
何瑜没理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夜色变得愈发浓稠。
他手腕上的佛珠,那股凉意,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看着那个回到人群中,明显安心了不少的女孩背影,他第一次觉得,或许,错一次也无妨。
教室里的灯被关掉了。
唯一的 光源,是桌子中央那根摇曳的白色蜡烛。
烛火将西个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扭曲和诡异。
杨朝清了清嗓子,努力让气氛显得庄重一些。
“都准备好了吗?
手指轻轻搭在碟子上,不要用力。
待会儿我念咒语,大家心里要保持虔诚,想着我们要问的问题。”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带着一丝刻意压制住的兴奋和紧张。
兔子赵立、黑猫王汉,还有林雪,三个人依言伸出了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搭在了那个滴着“鸽子血”的白瓷碟边缘。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坐在后排阴影里的何瑜,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就像一个正在观看三流恐怖片的观众,对屏幕里主角们花样作死的行为,感到既可笑又无聊。
“开始了。”
杨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一种神神叨叨的语调开始念诵从网上抄来的咒语:“碟仙碟仙,请您降临。
凡人俗子,诚心相请。
过路神仙,西方精灵,恳请现身,指点迷津。”
他念得一本正经,甚至还带着点戏剧腔。
兔子在一旁小声吐槽:“靠,怎么跟唱戏似的。
碟仙能听懂吗?
要不要说英文?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闭嘴!”
杨朝和林雪同时低声呵斥道。
兔子悻悻地闭上了嘴,但脸上憋笑的表情,让这本该严肃的氛围变得有些滑稽。
何瑜几乎要笑出声来。
请神?
就凭你们几个心怀鬼胎、毫无敬畏之心的家伙?
别说碟仙了,就算路边经过一只野狗,都不会多看你们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杨朝把那段咒语翻来覆去念了七八遍,嗓子都快念哑了。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西个人粗细不一的呼吸声,和那根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桌上的白瓷碟,纹丝不动。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白纸中央,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几个人的愚蠢。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杨朝开始念咒。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显得有些滑稽。
一遍。
两遍。
五遍。
桌上的碟子,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草,什么情况?
没信号吗?”
兔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是不是我们心不诚?”
黑猫小声说。
“屁!
老子心诚得很!”
杨朝不信邪,又念了几遍。
结果还是一样。
碟子毫无反应。
“妈的,不会是那几个学姐吹牛逼吧。”
杨朝有些恼羞成怒。
“要不……让林雪试试?”
兔子提议道。
“传说这玩意儿好像对女生反应比较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雪身上。
林雪的脸在手机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我……我不敢……怕什么,有我们呢。
再说了,何瑜不也在这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