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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掌中泣珠

发表时间: 2025-10-05
月光如水,洒在合浦南面这片名为“月牙湾”的海域。

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只有偶尔掠过的夜鸟,翅尖划破这片宁静。

阿月猛地从水中钻出,像一尾矫健的雌鱼,甩了甩湿透的长发。

咸腥的海风立刻包裹了她,带着深夜的凉意。

她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因长时间的闭气而微微作痛。

今夜是小潮,水流平缓,本是采珠的好时机,但她己经下潜了十几次,除了些不成器的小珠贝,一无所获。

村里的老人说,大海有灵,采珠要看缘分,强求不得。

可阿月没有缘分可等。

阿爹的咳疾越来越重,药铺的账单像催命符一样贴在门板上。

她需要一颗足够大的“走盘珠”,一颗能让富商们一掷千金的绝品。

她抹去脸上的水珠,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幽深的海水。

月光下,她的皮肤呈现出常年日晒和海水浸泡后特有的蜜色,双臂的线条流畅而有力。

她不像村里其他姑娘那般温婉,眉宇间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像极了海边最坚韧的礁石。

就在她准备再次下潜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奇异的光。

那光来自不远处一片珊瑚礁的阴影里,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律动,仿佛活物的心跳。

阿月心中一动,顾不得疲惫,深吸一口气,再次没入水中。

水下的世界静谧而诡异。

鱼群在她身边穿梭,带起细微的水流。

她循着那光亮游去,发现源头竟是一只足有小臂长的巨型珠母贝。

这只贝与寻常的不同,贝壳边缘泛着一层幽蓝的光晕,那光芒正随着贝壳的开合,有节奏地明灭。

阿月的心“怦怦”首跳。

这么大的珠母贝,里面孕育的珍珠,定然不凡!

她没有贸然上前。

经验丰富的珠民都知道,越是奇异的东西,越是暗藏凶险。

她绕着巨贝游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潜伏的海蛇或有毒的鱼类,这才抽出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牛角刀,小心翼翼地靠近。

巨贝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光芒闪烁的频率加快了。

阿月屏住呼吸,看准它开合的瞬间,猛地将牛角刀柄卡进了贝壳的缝隙中。

巨贝受惊,猛然合拢,强大的咬合力让牛角刀发出了“咯吱”的悲鸣。

成了!

阿月奋力撬动刀柄,利用杠杆的力量,一点点将贝壳的缝隙撑大。

她的肺部己经开始***,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知道,此刻放弃,前功尽弃。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个手掌探了进去。

指尖触及到的,是一个异常滚圆、温润的物体。

她心中狂喜,用力一抓,将那东西攥在手心,同时飞快地抽出手臂和牛角刀,双腿猛地一蹬珊瑚礁,箭一般地向海面冲去。

“哗啦——”她再次破水而出,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溺水之人重获新生。

月光下,她摊开手掌,一颗前所未见的巨大珍珠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这颗珍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却并非寻常的乳白或银色。

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质感,仿佛一滴凝固的月光。

更奇特的是,珍珠的内部并非实心,隐约能看到一团模糊的、深色的影子。

阿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珍珠,也未曾听老一辈的珠民提起过。

它美得令人窒息,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她游回停在礁石边的简陋小筏,将珍珠放在一块干燥的木板上,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那团影子在珍珠的包裹下,轮廓愈发清晰。

那似乎是……一块布?

怎么可能?

一块布怎么会跑到珍珠里面去?

一个荒诞而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头升起。

她颤抖着举起牛角刀,锋利的刀尖对准了珍珠。

她犹豫了。

这样一颗举世无双的宝物,若是毁了,阿爹的药钱便再无指望。

可那团影子,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仿佛听到了一个遥远而悲伤的呼唤。

“阿珠……”她无意识地呢喃出一个名字。

那是她姐姐的名字。

一年前,就在出嫁的前一夜,她的姐姐阿珠,连同那身她亲手缝制的、绣着鸳鸯戏水纹样的嫁衣,一同消失在了这片海里。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有人都说,阿珠是不想嫁给林家那位体弱多病的少爷,自己投了海。

只有阿月不信。

她姐姐那么期待那场婚礼,脸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怎么可能寻短见?

一年了,她每天潜入这片夺走她姐姐的海,名为采珠,实为寻找。

她幻想着能找到姐姐的遗骨,或者任何一件信物。

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此刻,这颗诡异的珍珠,让她看到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她不再犹豫,咬紧牙关,用牛角刀的刀背,对准珍珠用力一敲。

“咔。”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珍珠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阿月心一横,加重了力道。

“啪!”

珍珠应声而碎,裂成数瓣。

一股冰冷、悲伤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让阿月浑身一颤。

她顾不得那些价值连城的碎片,目光死死地盯住珍珠的中心。

那里,静静地裹着一小片布料。

那是一片红色的、被水浸透的丝绸,约莫指甲盖大小。

布料己经褪色,但借着清冷的月光,阿月依然能清晰地辨认出上面的纹样——那是几根金色的丝线,勾勒出一只鸳鸯的翅膀一角。

阿月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她的脑海中“轰”的一声,浮现出一年前那个温暖的午后。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姐姐阿珠的身上。

阿珠穿着那身鲜红的嫁衣,在镜子前转着圈,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羞涩的笑容。

“阿月,你看,这金线绣的鸳鸯,是不是活灵活现的?”

“是是是,姐姐穿上这身嫁衣,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就你嘴贫,”阿珠娇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抚摸着嫁衣上的刺绣,轻声说,“这料子是文轩哥特地从苏州寻来的‘云锦’,说是贡品呢。

你看这纹理,像不像水波?”

像,怎么会不像。

阿月伸出颤抖的手,捏起那片碎布。

指尖传来的触感,那独特的、细腻中带着一丝筋骨的纹理,和记忆中姐姐那件嫁衣的布料,一模一样!

一瞬间,巨大的悲恸和惊骇如海啸般将她吞没。

她紧紧攥着那片碎布,仿佛攥住了姐姐冰冷的手。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海水,咸涩无比。

姐姐的嫁衣碎布,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颗刚从海底捞起的珍珠里?

这不合常理,这根本不可能!

难道……难道姐姐的死,另有隐情?

这颗珍珠,不是大海偶然的造物,而是一封来自深海的信,一滴凝结了冤屈的眼泪?

阿月抬起头,望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墨色大海。

一年前,她以为大海是夺走姐姐的凶手;而今夜,她觉得,大海或许是唯一的证人。

它用一种超乎常理的方式,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

“姐……”阿月的声音嘶哑破碎,在海风中飘散,“我一定会查清楚……无论代价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碎布和珍珠的碎片收进怀里,贴身放好。

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钢铁般的决心。

她调转筏头,奋力向岸边划去。

小筏在月光下留下一道长长的、破碎的银光,像一把利刃,划开了这片沉睡了太久的海上迷雾。

她要去问一个人。

一个一年前,本该成为她姐夫的人——林家少爷,林文轩。

那件嫁衣的料子,是他寻来的。

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夜色深沉,月牙湾的渔村早己陷入沉睡。

只有阿月的小屋里,一盏油灯彻夜未熄。

灯光下,一个少女的身影,正对着一片碎布和几瓣残破的珍珠,目光如炬,亮得惊人。

一场围绕着失踪的新娘、诡异的珍珠和深海秘密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就是这个看似平凡,却拥有无畏勇气的采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