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像被城市悄悄擦拭过，灰蓝色的天幕下，林致远拎着相机包走进舞团的排练厅。
玻璃墙外是小雨微湿的天桥，地板上留着舞者昨夜练习的斑驳水印与汗迹。
他习惯性地深吸一口带着蜡油味与温湿空气混合气息的空气，将镜头盖摘下，屏息凝神，寻找属于今天的故事。
剧团新编舞剧海报需要拍摄，团长在邮件里郑重其事地强调，“希望画面能捕捉到舞蹈本身的温度，最好能展现舞者间真实的情感流转。”
林致远读过，记在心里，真正的好镜头，往往不是追逐技巧，而是等待人与世界之间，那一瞬微妙的联结。
排练厅里的人逐渐聚集起来，女团员们低声打趣，男舞者灵巧地旋转热身。
林致远刚把三脚架架好，团长一边调度队形一边招手示意，“致远，这边，来认识一下新来的绮晴。”
林致远顺着指引走过去。
人群中，苏绮晴刚结束一组阿拉贝斯克的热身，头发高高挽起，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细汗。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下动作，转身时带着惯有的微笑。
那笑容明亮而笃定，却在林致远不经意的凝视下，显露出一丝细微的不安。
他收回目光，微抬下巴，语气温和，“你好，我是负责这次拍摄的林致远。”
苏绮晴礼貌地点头，声音清脆，“你好，我是苏绮晴。”
团长简单介绍过后，两人各自退开。
林致远调整器材时，余光时不时落在苏绮晴身上。
她的动作利落，每次旋转都带有一种借势而发的决绝，却在落地收脚时显得格外珍惜安稳。
他暗自揣度，这个女孩大概比外表更懂得坚持和隐忍。
拍摄正式开始。
舞团按照编排完成一段韵律相随的群舞，林致远不断换角度，时而贴近地面，时而选取高点俯拍。
他执着地追逐光和影的缝隙，寻找那些瞬间流露的情感。
苏绮晴被指定为领舞，独舞段落时，舞步织成一条光影长河。
林致远捕捉她在聚光灯下的廓影，也拍下她回眸时的低垂眼睑。
这短短的几秒，让他隐约读到她在舞步间藏匿的不自信——每一次腾跃，都是向外奋力伸展，落下时，指尖却像在克制着自己。
他按下快门，一声轻响。
苏绮晴收尾静止，侧脸在灯下半明半昧，长睫毛投下一道隐秘的阴影。
“刚才的动作很好，可以再试一次吗？”
林致远轻声问道。
苏绮晴有些局促，嘴角却努力上扬，“是动作幅度不够吗？”
“不是。”
林致远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下，你的情绪特别真实，很适合做主画面。”
苏绮晴微愣，眼里闪过惊讶和一丝欣慰，“我……谢谢你。”
她顿了顿，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我会再努力一点。”
“其实，不需要更努力。”
林致远笑笑，“只要像刚才那样就很好。”
短短几句交谈，舞团其他人不经意地看过来。
苏绮晴压抑住小小的得意，回头重新站到场地中央。
这一回，她的舞步多了几分洒脱，也更少了些自我怀疑。
排练室空气渐渐升温，林致远端着相机，捕捉每一个可能成为封面的瞬间。
镜头里的人不断舞动，只有在苏绮晴回望的那瞬，他的呼吸才会慢下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镜头的意义，是把那些被忽视的孤独和微光都定格成永恒。
间歇时，苏绮晴弯腰喝水，林致远走过去，翻看拍下的样片。
“可以看一下刚才的照片吗？”
她犹豫着开口，语气里有点孩童似的期待。
“当然可以。”
林致远把相机递给她。
两人并肩坐在排练厅的木地板上，苏绮晴用指尖滑动取景屏。
刚才那个静止的瞬间，被镜头记录得恰到好处——聚光灯下，她像一株被风吹拂的芦苇，微微颤抖又极尽坚韧。
“我一首以为，自己跳舞的时候脸部太僵硬。”
苏绮晴轻声说。
“其实情感流动，比表情漂亮更珍贵。”
林致远语气温和，眼里满是肯定，“每个人都希望被看见，舞者更是。
可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演出，只有你刚刚那一刻，是把自己真的交出来了。”
苏绮晴抬头，眼神比刚才柔软许多。
外头的雨停了，笼罩在玻璃窗上的光线渐渐亮起来，像某种无声的鼓励。
他收拾好器材准备离开时，团长叫住了林致远，“后天再有一次拍摄，能不能请你多拍一点舞者之间互动的镜头？
特别是绮晴的部分——她快要晋升主要舞者了，这对她很重要。”
林致远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苏绮晴身上。
刚巧，她也朝他看了过来，彼此点头示意。
“如果你有喜欢的舞步或者想法，随时可以告诉我。”
林致远走出门前补充了一句，语气不经意却真诚。
苏绮晴轻快地答应，声音在舞团门口的长廊回荡。
初见似乎只是一场工作交集，而隐秘的欣赏和柔软的善意，己在无声中埋下种子。
离开排练厅时，林致远背着相机，站在湿润的台阶下停了一瞬。
他回望那道玻璃门，却看到苏绮晴站在门内——朝他微笑，又飞快地别过脸继续练习。
城市的清晨渐渐明亮起来，新的故事己然在悄然流转。
林致远握紧肩上的相机，信心和期待在心底笼成一团微光，朝下一个约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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