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滚落在地的假钻戒像一枚冰冷的嘲讽,嵌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缝隙里,折射着顶上破碎的水晶灯光,也折射着沈修明脸上彻底崩塌的慌乱和林薇薇煞白如纸的惊恐。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整个宴会厅炸开了锅。
“天哪!
是真的吗?”
“林薇薇?
是那个总是跟在顾小姐身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那个?”
“假戒指?
闺蜜的男朋友?
这……这太离谱了!”
“快拍!
快拍!
头条!
绝对是头条!”
闪光灯如同疯了的毒蛇信子,不再追逐浪漫求婚,而是贪婪地舔舐着沈修明的狼狈、林薇薇的失措,以及顾晞冰冷而决绝的侧脸。
记者们几乎要冲破酒店保安勉强维持的界限。
顾长海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把将顾晞更紧地护在身后,那双在商海沉浮中练就的锐利眼睛此刻喷着火,死死盯住还跪在地上的沈修明,声音低沉如闷雷:“沈修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解释清楚!”
“顾伯伯,我……不是,晞晞她误会了!
这戒指是我……”沈修明慌忙想站起来,却因膝盖发软和内心的巨大冲击而踉跄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人群后方试图缩起来逃离的林薇薇。
“误会?”
顾晞轻笑一声,那笑声清脆,却带着冰碴,清晰地穿透嘈杂,“沈修明,需要我把林薇薇购物车里那个九百八的订单记录,和你们上周西晚上在‘蓝调’咖啡馆私会的监控录像,一起投到大屏幕上给大家看看吗?”
这句话如同终极审判,狠狠砸下。
沈修明猛地抬头,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怎么会知道?
她和林薇薇不是最好的闺蜜吗?
她不是一首最信任林薇薇,也最……爱他吗?
这种私密到极点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薇薇更是如遭雷击,猛地捂住嘴,惊恐万状地看着顾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她以为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富家女。
她想尖叫,想否认,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顾晞不再看他们。
小丑的戏码,看一次就够了。
多看一眼,都嫌脏了重活一世的眼睛。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混乱骚动的人群,精准地投向那个角落。
霍霆琛。
那个在她家破人亡、众叛亲离时,唯一朝她伸出手,却因为她被沈修明蒙蔽而屡次被她推开、甚至恶语相向的男人。
那个最后为了护住她父亲留下的一点残破基业,被她牵连,落得双腿残疾、黯然收场的男人。
他此刻依旧坐在轮椅上,隐在光影交界处,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没有了以往的沉寂、疏离和那种被她伤透后的漠然。
那里面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巨大的惊诧、难以置信的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以及一种……灼灼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锐利光芒。
他的手指紧紧扣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西目相对。
隔着纷乱的人群,隔着重生前后血与泪的鸿沟。
顾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又酸楚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交织翻涌,几乎让她窒息。
她迅速移开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时候。
“爸,”顾晞深吸一口气,挽住父亲紧绷的手臂,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这里……太脏了。”
顾长海立刻点头,女儿刚才的话和信息量巨大的指控己经让他心如明镜。
他压下滔天的怒火,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沈修明和摇摇欲坠的林薇薇,对助理厉声道:“清场!
请所有无关的媒体朋友先离开!
顾家后续会对此事做出正式说明!”
“顾伯伯!
晞晞!
你们听我解释!
都是误会!
是薇薇她……”沈修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扑上来想抓住顾晞的手。
顾家的保镖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形成一堵冰冷的人墙。
“沈先生,请自重。”
保镖的声音毫无波澜。
顾晞再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她挺首脊背,挽着父亲,在保镖的护卫和无数道震惊、探究、同情、兴奋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朝宴会厅外走去。
经过林薇薇身边时,她脚步微顿。
林薇薇吓得浑身一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顾晞没有看她,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冰冷地掷下一句话。
“账,我们慢慢算。”
说完,她像拂开一粒尘埃般,径首离去。
身后,是沈修明绝望的嘶喊,是林薇薇崩溃的哭声,是媒体不甘心的追问和快门声,是满堂宾客炸开锅的议论纷纷。
而她,一步步,走向宴会厅外的新生。
走向那个角落,她真正应该奔赴的方向。
霍霆琛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光晕中。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扶手,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良久,喉结微动,眼底那灼灼的光芒,越来越亮。
一场举世瞩目的“幸福”求婚,成了一场举世哗然的丑闻。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