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川踩着泥浆往城外跑，怀里的糖画早被雨水泡成糊状，黏在他心口像块烧红的炭。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渐远，他却不敢停——通天塔的血色狼烟己漫过天际，他知道，那是凌霄派在召唤更多修士，要在黎明前将他挫骨扬灰。
转过山坳时，他踢到块青石板。
石板缝里钻出株野菊，花瓣上凝着血珠，像极了小满从前戴的银铃铛。
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花瓣，野菊突然化作灰烬，露出底下刻着的字："往东三十里，槐树林。
糖画老人在等你。
"字迹歪歪扭扭，是用指甲划的。
陆九川的手一抖，指甲缝里渗出血，混着雨水滴在字上。
这是糖画老人的字迹！
老人总说"字要写得像糖稀，软乎乎的才甜"，可此刻的字却像用刀刻的，带着股子狠劲。
"九川娃..."沙哑的呼唤从槐树林里传来。
陆九川攥紧断刀冲进去，却见林子里站着个穿粗布衫的老头，背对着他，正用枯枝在地上画糖画。
老头头发花白，后颈有道狰狞的缝合线——和昨夜那个傀儡老人一模一样！
"您是..."陆九川的声音发颤。
老头猛地转身，脸上竟戴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球被缝上了黑线，嘴角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来送你走的。
"话音未落，老头袖中飞出十二枚透骨钉，正是昨夜追杀他的那种。
陆九川旋身挥刀，刀气扫过钉群，钉子却像活物般拐弯，擦着他脖颈钉进树干。
树身震颤，落下几片槐叶，叶脉里又渗出黑丝——和小满脊背上的金蚕丝如出一辙。
"你到底是谁？
"陆九川低吼。
老头摘下面具，露出半张被火烧焦的脸："我是糖画老人的徒弟。
他没死，被凌霄派困在后山冰窟，用他的骨血养那株食人槐。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糖画，红鲤尾巴完好无损，"这是他趁看守打盹时塞给我的，说见了你就烧了它。
"陆九川接过糖画。
红鲤的眼睛是用朱砂点的，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光。
他将糖画凑近火折子，糖画"噗"地燃成灰烬，灰烬里飘出缕黑烟，凝成小满的声音："哥，冰窟里有块碑，刻着咱们的姓。
"老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黑血："快...快去冰窟...他们要把陆氏血脉全炼成傀儡..."话没说完，他胸口炸开血花——后颈的缝合线崩断，爬出半透明的蛛虫，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陆九川看着老头在痛苦中抽搐，终于明白：这不是糖画老人的徒弟，是凌霄派用老人的残魂和傀儡术捏出来的怪物。
他举起断刀，刀身"陆氏镇邪"西字泛起金光，刀气劈在老头心口，却只劈散了半张面具。
"走！
"老头用尽最后力气推他，"冰窟在东边悬崖下...碑上有..."陆九川跌跌撞撞冲出槐树林，身后传来冰窟方向传来的轰鸣。
他望着悬崖下的深谷，想起小满总说"悬崖下的冰窟藏着会发光的鱼"。
此刻谷底飘着缕缕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碑文的轮廓——正是铜铃芯里那枚指甲的星图。
他攀着藤蔓滑下悬崖，冰窟入口结着厚冰。
断刀劈开冰面的刹那，寒气裹着腐臭涌出来。
冰窟中央立着块青石碑，碑身刻满蝌蚪文，最下方有行小字："苍溟陆氏，以血祭天。
七剑锁魂，九幽镇怨。
"碑前跪着具枯骨，穿着陆家特有的云纹短打。
枯骨怀中抱着个青铜匣，匣盖上刻着小满的画像——画里的她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半块糖画。
"小满..."陆九川跪在碑前，眼泪混着冰水砸在碑上。
他伸手去够青铜匣，指尖刚碰到匣盖，整座冰窟突然震动。
碑文亮起血光，七道身影从黑雾里走出，正是昨夜祭鼎的凌霄派长老！
"终于找到你了。
"为首长老抚须而笑，"陆氏最后血脉，正好用来祭我们的七剑锁魂阵。
"陆九川攥紧青铜匣。
匣内传来小满的笑声，混着糖画的甜香。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天工鼎不在器，而在血脉。
"此刻他终于懂了——所谓天工鼎，是陆氏世代用血脉守护的秘密，而这秘密，就藏在这青铜匣里。
"你们...休想。
"陆九川举起断刀，万魂幡的黑雾在身后翻涌。
这一次，黑雾里不再只有痛苦的残魂，还有小满的笑声、糖画的甜香、父亲的嘱托。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逃亡的孤儿，而是要为陆氏、为所有被屠戮的人，讨回血债的——"孽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