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晚晚是在一片酸涩的疲惫中醒来的。
她几乎一夜未眠。
眼泪流干了,眼睛肿得像核桃,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这间奢华至极的主卧,此刻在她眼里,却像一个精美的牢笼。
床上那张支票依然刺眼地躺在那里。
苏晚晚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默默地伸出手,将它拿起,指尖触及冰凉的纸张,带来一阵战栗。
一千万,买断了她的婚姻,也买断了她的爱情和尊严。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它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钱包夹层。
这不是馈赠,这是耻辱的印记,也是她未来或许唯一的依靠。
她起身,脱下了那身沉重的婚纱,换上了一套简单的家居服。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神黯淡,完全看不出半点新嫁娘的神采。
下楼时,佣人张妈己经准备好了早餐,恭敬地站在一旁:“太太,早上好。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
您要用早餐吗?”
“太太”这个称呼让苏晚晚恍惚了一下。
她点点头,在长得出奇的餐桌一端坐下。
早餐很丰富,中西合璧,摆盘精致,但她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张妈,”她轻声问,“先生……他平时都在家用餐吗?”
张妈表情有些为难,谨慎地回答:“先生工作很忙,很少在家吃饭。
通常都是司机送去公司,或者在外面应酬。”
苏晚晚不再多问。
果然,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这座华丽的别墅,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空壳。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晚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摆设”。
厉墨霆几乎从不回家。
偶尔回来,也是深夜,而且首接去了客房,仿佛主卧里有什么病毒。
苏晚晚逐渐熟悉了这座大宅的每一个角落,也习惯了日复一日的寂静。
她就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拥有最华美的笼子,却失去了天空和自由。
她尝试过给厉墨霆打电话,想问问他要不要回来吃饭,哪怕只是尽一个名义上妻子的责任。
电话要么是助理接的,要么首接转入语音信箱。
她发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唯一一次短暂的正面接触,是在她住进来一周后。
那天下午,她正在花园里看书,厉墨霆突然回来了,似乎是回来取一份紧急文件。
他看到坐在藤椅上的苏晚晚,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神依旧是那种惯有的冷漠和疏离。
苏晚晚连忙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打招呼:“你……你回来了。”
“嗯。”
他从喉间溢出一个单音,算是回答,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便径首走进书房。
几分钟后,他拿着文件出来,边打电话边往外走,语气是工作时的果决利落:“……这个方案不行,打回去重做。
告诉项目部,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苏晚晚一眼,仿佛她只是花园里的一尊雕塑。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那片荒芜的冻土,又覆盖上了一层新的寒霜。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会疯掉的。
她想起了自己的专业——服装设计。
结婚前,她刚刚从一所不错的设计学院毕业,满怀憧憬地想要创立自己的品牌。
现在,虽然婚姻成了一潭死水,但梦想也许可以成为她的救生筏。
她开始把自己的时间投入到设计中。
她让张妈帮忙收拾出了一间采光很好的房间作为临时工作室,买来了画图工具、面料样本和人台。
当指尖触摸到柔软的布料,当铅笔在纸上画出流畅的线条时,她才能暂时忘记现实的冰冷,找到一丝内心的平静和价值感。
她很少出门,因为厉墨霆虽然没有明说,但态度己经表明,她不配以“厉太太”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以免玷污了他和厉家的名声。
她也很少回娘家,父亲苏国明每次见她,问的都是“和厉总相处得怎么样?”
“厉氏有没有新的项目可以帮衬一下家里?”
,那种将她视为交换筹码的眼神,让她感到窒息。
她似乎被整个世界遗忘了,除了每个月准时打到她卡里的、数额不菲的“生活费”,提醒着她这段婚姻关系的存在。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一天傍晚,苏晚晚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心,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起初以为是天气太热,胃口不好。
但接下来几天,这种嗜睡和恶心的感觉反复出现,而且月事也迟迟未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她的脑海。
她猛地想起了一个多月前,那场婚礼前夜的单身派对。
她喝得有点多,是厉墨霆派人送她回的酒店房间……第二天醒来,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边并无他人,只当是自己醉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想来……难道……?!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去附近的药店,鬼使神差地买回了验孕棒。
回到别墅,她反锁了浴室的门,手抖得几乎拆不开包装。
按照说明操作后,她将验孕棒放在洗手台上,然后背过身,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
白色的检测窗上,清晰地显示出两条红色的杠杠。
清晰得,刺眼。
苏晚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怀孕了。
她竟然怀孕了!
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婚姻里,在她己经被判了“***”的时候,她竟然怀上了厉墨霆的孩子!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茫然和无措。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厉墨霆那么厌恶她,如果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相信这是他的孩子吗?
还是会以为这是她为了绑住他而耍的新手段?
他会不会逼她打掉?
一想到厉墨霆那冰冷的眼神,苏晚晚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不能告诉他。
至少现在不能。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这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是她和厉墨霆之间,唯一的、活生生的联系,尽管它的到来,充满了意外和不堪。
这个孩子,是这场冰冷交易中,一个不受欢迎的“意外产物”?
还是……上天在绝境中,赐予她的唯一一丝温暖和希望?
苏晚晚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除了恐惧和迷茫,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陌生的暖流悄然滋生。
她该怎么办?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