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雨打湿的素描纸九月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湿热,像块浸了水的棉花,
贴在皮肤上闷得人发慌。林知夏抱着半开的画板往图书馆跑时,帆布鞋尖反复碾过积水,
溅起的泥点顺着白色鞋边爬上去,像极了她此刻慌乱的心跳。图书馆三楼的文学区向来安静,
靠窗的老位置还空着——橡木桌的左上角有道浅痕,是去年她画速写时不小心用美工刀划的,
阳光好的时候,那道痕会映出细碎的光斑。她刚把湿漉漉的帆布包往桌角一放,
就瞥见对面椅子上遗落的一本笔记本:深灰色封皮,边缘磨得发亮,书脊处用白色线缝过,
针脚歪歪扭扭,像是自己动手补的。指尖刚碰到封面,还没来得及感受纸张的厚度,
身后突然传来清冽的声音,像冰珠落在玻璃上:“麻烦让一下。”林知夏猛地回头,
撞进一双浸着冷意的眼睛。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严丝合缝,
连袖口都挽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雨光,
把他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是沈亦臻,高二1班的学神,
也是整个年级都知道的“怪人”——传闻他家里出了变故,母亲走得早,
父亲又总在外忙工作,他性子孤僻到连同桌都没跟他说过三句话,课间永远坐在座位上做题,
连食堂都要等所有人走光了才去。她慌忙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推,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像触到了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玉。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
指节泛白地攥住笔记本,连句“谢谢”都没说,转身就往书架深处走。
林知夏盯着他消失在书架后的背影,校服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露出一小截清瘦的腰。
她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的画板上沾了片梧桐叶,深绿的叶脉清晰得像某种藏不住的心事,
叶尖还挂着水珠,滴在画纸的空白处,晕开一小圈湿痕。作为美术生,
林知夏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耗在图书馆。她喜欢把画板架在靠窗的位置,左边放着调色盘,
右边堆着几本借来的画册,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画纸上,
连铅笔的阴影都变得柔软。她画过窗外的梧桐树从抽芽到展叶,
画过伏案看书的学生鬓边的碎发,画过管理员阿姨抱着一摞书走过时的背影,直到那天,
她发现沈亦臻总坐在斜前方第三排的位置。他永远穿着那件洗旧的校服,
面前摊着本厚厚的数学练习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隔着几排书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有时阳光会落在他的发梢,把黑色的头发染成浅棕,
他会下意识地抬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林知夏的铅笔总是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动作走,画他皱眉算题时的侧脸,
画他翻书时修长的手指,画他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的耳尖——她不敢画得太明显,
只敢在速写本的角落偷偷勾勒,画完就赶紧翻到下一页,像藏起一颗发烫的糖。
周三午后的阳光格外好,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知夏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写生,笔尖刚勾勒出树叶的轮廓,
突然发现速写本的第二十三页不见了——那页画着沈亦臻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
连阴影的弧度都画得格外仔细。她急得蹲在书架间翻找,指尖把地板缝里的灰尘都抠了出来,
帆布包被碰倒,里面的铅笔撒了一地。身后传来轻响,一本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正是沈亦臻那本深灰色的。林知夏连忙伸手去捡,手指刚碰到封皮,
几张折得整齐的素描纸就从笔记本里掉了出来。不是她丢的那页,
却画着同一个场景:图书馆的靠窗位置,女生抱着画板低头勾勒,帆布包放在桌角,
窗外的梧桐叶刚好落在包上。笔触生涩得很,线条还有些抖,
却把她握笔时食指微微弯曲的姿势画得格外认真,右下角用铅笔标着日期,
是三个月前——那时她刚养成来图书馆画画的习惯,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握笔的小动作。
“你在看什么?”林知夏吓得手一抖,素描纸散了一地。沈亦臻站在逆光里,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耳朵泛着淡淡的薄红,像是被太阳晒过的苹果。他快步走过来,
抢过笔记本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指节都在微微发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林知夏连忙蹲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素描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还是那样凉,
“你的画……很好看。”他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把素描纸飞快地塞进笔记本里。
转身要走时,林知夏瞥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素描纸,边角的磨损痕迹,
和自己丢失的那页一模一样。第二章 匿名的牛奶和字条第二天清晨,图书馆刚开门,
林知夏就抱着画板跑了过来。她还在想昨天的事,指尖碰到桌肚的瞬间,
突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是盒温牛奶,包装上还印着草莓图案,
旁边压着张便签:“图书馆空调凉,别感冒。”字迹清隽有力,撇捺间带着股韧劲,
和沈亦臻作业本上的字体如出一辙。林知夏把便签捏在手里,指尖都在发烫,
她抬头望向斜前方的位置,沈亦臻已经坐在那里了。他面前摊着本物理书,却没翻页,
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像是在发呆。阳光透过镜片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
把他的睫毛照得透明。她悄悄把牛奶塞进帆布包,指尖碰到包底的速写本,
突然想起昨天掉在地上的素描纸里,有张画的背面用铅笔写着“她今天穿了鹅黄色的裙子”,
日期正是她第一次来图书馆画画的那天。那天她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是奶奶生前给她织的,领口还绣着小小的梧桐叶。想到这里,林知夏的鼻尖微微发酸,
指尖轻轻摩挲着便签上的字迹。接下来的一周,每天清晨,
林知夏的桌肚里都会躺着一盒温牛奶。有时是草莓味的,有时是原味的,
旁边总会跟着张小小的便签。有时是道数学错题解析,步骤写得格外详细,
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有时是张风景速写,画着图书馆门口的梧桐树,
枝桠间停着只小鸟;有时是句简单的提醒,“今天有美术课,记得带调色盘”。
林知夏没有拆穿,只是开始在速写本上画更多关于他的场景。
她画他帮管理员阿姨整理书架时的侧影,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把校服染成浅金;画他在食堂吃饭时的样子,面前只有一盘青菜和一碗米饭,
却吃得很慢;画他下雨天撑着伞走在校园里的背影,伞是黑色的,和他的笔记本一个颜色。
她把这些速写小心翼翼地夹在速写本里,每次翻到,心脏都会像被羽毛轻轻挠过,软软的,
暖暖的。周五傍晚,突然下起了暴雨。林知夏收拾画板时,
翻遍了帆布包都没找到伞——早上出门时太急,把伞落在了美术室。她站在图书馆门口,
看着雨帘发呆,雨水溅在帆布鞋上,很快就湿了大半。身后突然递来一把黑色的伞,
伞柄还带着体温。林知夏回头,沈亦臻站在她身后,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
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我住得近,”他没看她,声音低低的,像被雨水打湿的棉花,
“伞你先拿着。”说完,他转身就冲进了雨里,白衬衫很快被雨水打湿,
紧紧贴在他清瘦的背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林知夏握着伞柄站在原地,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却不觉得凉。她突然想起那天捡到的素描纸上,
有张画着她雨天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样子,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该怎么把伞给她?
怕她不接,又怕她淋雨。”周一清晨,林知夏把伞擦得干干净净,放进沈亦臻的桌肚里,
还附了张小小的速写——画着他在雨里奔跑的背影,旁边用红色铅笔写着“谢谢”。午休时,
她去图书馆取画板,刚打开桌肚,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可可香。里面放着杯热可可,
还冒着热气,便签上的字比平时多了几句:“你的速写比我画得好,下次可以教我吗?
”闺蜜苏晓冉抱着本漫画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肩膀,
挤眉弄眼地说:“沈学神对你有意思吧?上周我去美术室送作业,看见他在门口站了好久,
盯着你的速写本发呆呢,连我走过去都没发现。”林知夏慌忙把便签藏进帆布包,
耳朵都红透了。她偷偷往斜前方看,沈亦臻正低头看书,
却把她画的那张背影速写小心翼翼地夹进了课本里,指尖还在纸上轻轻碰了碰。
变故发生在周三的下午。林知夏刚走进图书馆,就看见沈亦臻的位置旁坐着个女生,
穿着隔壁班的粉色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手里拿着本数学题,正凑在沈亦臻身边问问题。
女生笑得很甜,眼睛弯成了月牙,手指不经意间碰了下沈亦臻的胳膊,他没有躲开,
只是皱了皱眉,继续讲题。那天的桌肚里没有牛奶,也没有便签。林知夏坐在位置上,
握着铅笔的手都在发抖,笔尖在画纸上戳出一个个小洞,黑色的墨点像眼泪一样落在纸上。
她画不出任何东西,连窗外的梧桐树都变得模糊起来。夕阳把速写本染成橘红色时,
她收拾东西准备走,却看见沈亦臻和那个女生一起走出图书馆,女生手里拿着的笔记本,
和他那本深灰色的一模一样。第三章 素描本里的秘密林知夏开始躲着沈亦臻。
她换了图书馆的位置,改成在二楼的自习区画画,
那里看不到斜前方的第三排;她把美术课的时间调整到下午最后一节,
这样就不用和沈亦臻在走廊里碰到;甚至连放学的路都绕了远,
避开他常走的那条栽满梧桐的小巷。苏晓冉看着她日渐低落的样子,
忍不住叹气:“你就不能听他解释一下吗?说不定只是误会呢?我上周去图书馆,
看见他在你原来的位置等你到关门,连作业都没写。”林知夏咬着唇不说话,
只是把脸埋进速写本里——那本速写本上,关于沈亦臻的画都被她用贴纸盖住了,
却还是能透过贴纸看到淡淡的线条。她怕听到解释,更怕解释是真的,
怕那段匿名的温柔只是自己的错觉。周五的美术课,老师要求交人物速写作业,
主题是“身边的人”。林知夏翻开速写本,手指在空白页上犹豫了很久,都没能落下笔。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突然发现速写本的夹页里藏着张陌生的素描纸。
画的是她在美术室画画的样子: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帆布包放在脚边,
里面露出半截画笔,她正低头调着颜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笔触比沈亦臻之前的画细腻了很多,连她发梢的小卷都画得清清楚楚。
背面用铅笔写着:“对不起,那是我表妹,她今年高三,来借我的数学笔记。
”字迹有些潦草,末尾还画了个笨拙的笑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林知夏捏着素描纸,
心脏跳得飞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刚要起身去找沈亦臻,
就看见美术室的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沈亦臻手里拿着个帆布包,
正是她上周丢失的那个,包带还挂着个小小的梧桐叶挂件。“你的包,落在图书馆了,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指节都泛白了,
“我……我看了里面的速写本,对不起。”他说着,把帆布包递了过来,包的侧袋里鼓鼓的,
像是装了什么东西。林知夏接过帆布包,指尖碰到他的手,还是那样凉。她打开侧袋,
里面装着盒温牛奶,还有本崭新的速写本——封面是浅棕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梧桐树图案。
她翻开新本子,第一页就是她的肖像:画的是她在梧桐树下画画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连睫毛的阴影都画得格外温柔。右下角用黑色钢笔写着:“从去年秋天,
看见你在梧桐树下画画开始,就想画你了。”“去年秋天?”林知夏抬头看向他,
声音有些发颤。“嗯,”沈亦臻的头低得更低了,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去年九月,
我在梧桐树下捡落叶,看见你坐在长椅上画画,阳光落在你身上,像镀了层光。
我那时候就想,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本旧速写本,
封面都快掉了,“我之前不敢给你看,画得太烂了。”林知夏接过旧速写本,翻开第一页,
里面全是她的画:有她在图书馆画画的样子,有她在操场散步的背影,
甚至还有她被苏晓冉逗笑时捂着嘴的样子。每张画的右下角都标着日期,
从去年九月一直到现在,整整一年。翻到最后一页时,
她突然愣住了——那页画着她丢失的那张沈亦臻的侧脸速写,
背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她好像喜欢梧桐树,下次可以和她一起捡落叶吗?
”苏晓冉不知何时出现在美术室的门口,抱着胳膊起哄:“沈学神,藏得够深啊!
居然偷偷画了我们知夏一年!”沈亦臻的脸瞬间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了红色。
林知夏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眼泪却顺着脸颊掉了下来,滴在旧速写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