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茶，婆婆她喝不喝

我，俞静之，书香门第俞家的幺女。为了岌岌可危的家族企业，

我点头答应了和裴家的商业联姻。联姻对象裴川，我们只见过三面，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无所谓，我嫁的是裴家的资源，不是裴家的感情。第一次踏进裴家大门，所谓的家宴。

未来的婆婆，庄曼丽女士，笑得温婉，眼底却淬着冰。她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用一套据说是祖传的茶具，让我当众出丑。她以为我这种现代长大的女孩，

不懂什么茶道古礼。她错了。我俞家的女儿，骨子里刻着的，

就是这些她用来班门弄斧的东西。清醒和理智，是我唯一的嫁妆。也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1车停在裴家大宅门口。铁门雕花繁复，能看到里面巨大的花园和喷泉。司机拉开车门，

我提着裙摆下车。风有点凉，吹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疙瘩。管家迎出来，姓李，

脸上没什么表情。“俞小姐，请跟我来。”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地毯很厚，

踩上去没声音。整个大宅安静得吓人，只有水晶吊灯的光，冷冰冰地照着。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主位上的是裴嵩，裴家的掌权人，看着报纸，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旁边是我的联姻对象，裴川。他穿着休闲装，低头在玩手机，对我进来只是扫了一眼。

另一边，就是庄曼丽，我未来的婆婆。她保养得很好，穿着一身合体的旗袍，端坐在那里，

像一尊精致的瓷器。“静之来了，快坐。”她开口了，声音很柔，

但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我依言坐下，在离他们最远的那个单人沙发上。

“路上堵车吗？”“还好，今天路况不错。”我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庄曼丽笑了笑，

那笑意没到眼睛里。“听你父亲说，你从小饱读诗书，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我扯了扯嘴角。“爸过奖了。”“知书达理好啊，”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不像我们这种生意人，浑身都是铜臭气。有些规矩，都忘干净了。”我没接话。我知道，

戏要开始了。这顿饭，名义上是家宴，实际上是审判。审判我这个外来者，够不够资格，

踏进他们裴家的门。裴川放下手机，终于正眼看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好奇，

还有一丝……看戏的懒散。他大概也觉得，他妈又要作妖了。果然，庄曼丽放下茶杯，

拍了拍手。“饭菜还得一会儿，我们先喝点茶，暖暖胃。”两个佣人端上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整套繁复的青瓷茶具。那茶具看着就有些年头了，釉色温润，但器型很刁钻。

不是现在常见的那种。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庄曼丽看着我的眼睛，

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静之，你来给大家露一手吧。也让我们这些俗人，

见识见识你们书香门第的雅致。”她把“书香门第”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客厅里很静。

裴嵩放下了报纸，裴川也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样子。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像三把手术刀，准备将我层层剖开。2我站起身，走到茶具前。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先仔細打量。茶碾、茶罗、汤瓶、盏托……一应俱全。这不是现代人喝茶的玩意儿。

这是宋代的点茶法才会用到的全套工具。而且，这套茶具，是仿的汝窑。仿得很好，

但终究是仿的。特别是那个茶盏，建盏的形，却烧出了天青色的釉。不伦不类，

但外行人看不出来，只会觉得漂亮，古雅。庄曼丽显然很满意我的“迟疑”。“怎么了，

静之？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复杂的茶具？”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可是我娘家祖上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据说当年，

我太爷爷还给宫里的大人物用这套茶具献过茶呢。”我心里冷笑一声。

给你太爷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用这种四不像的东西给宫里献茶。但我没说破。

我只是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确实很别致。让我想起了一些旧事。”我的目光扫过茶具，

最后停留在那个用来击拂的茶筅上。竹制的，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后配的。“旧事？

”庄曼丽挑眉。“嗯，”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汤瓶的瓶身，感受着上面冰凉的触感，

“我外公在世的时候，很喜欢研究这些。他常说，器物有魂，用错了，就是对它的不敬。

”我的话，让庄曼丽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裴川的眼神也变了，

多了一丝真正的探究。只有裴嵩，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的手指，在报纸的边缘轻轻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看来俞小姐是懂行的。”庄曼丽的笑容有点僵。“不敢说懂，

只是耳濡目染，知道一点皮毛。”我谦虚道。然后，我转过身，

对旁边的佣人说：“麻烦帮我准备一盆炭火，要橄榄炭。还有，把那边的山泉水，烧到初沸。

”佣人愣了一下，看向庄曼丽。庄曼丽大概觉得，我是在故弄玄虚。她挥了挥手，

“按她说的做。”她倒要看看，我能玩出什么花样。炭火很快端了上来。红亮的橄榄炭，

没有一丝烟气。山泉水在银壶里，开始冒出鱼眼大小的气泡，发出细微的声响。我挽起袖子，

露出白皙的手腕。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庄曼丽想看的不是茶艺，是我的笑话。

那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规矩。什么叫，她引以为傲的所谓家学渊源，在我面前，

不过是个拙劣的笑话。3我先净手。动作不快，但每个步骤都一丝不苟。然后，

我用茶匙取了茶饼，放在茶碾里，慢慢碾碎。整个客厅里，

只有茶饼被碾碎时发出的“沙沙”声。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碾好的茶末，

要过罗。我提起茶罗，手腕平稳，轻轻筛动。细密的茶粉，像绿色的雾，

均匀地落在下面的茶盒里。这个过程很考验耐心，手稍微一抖，茶粉的粗细就不均匀，

会影响茶汤的口感和色泽。我做得行云流水。连一直玩手机的裴川，都抬起了头，

视线专注地落在我手上。接下来是“候汤”。也就是烧水。点茶的水，不能全沸，

也不能不沸。要等到水面出现无数小气泡，像螃蟹的眼睛，所谓的“蟹眼汤”，

才是最佳时机。我没有看温度计，只是侧耳听着水壶里的声音。

在声音发生微妙变化的那一刻，我果断地将汤瓶从火上取下。

庄曼丽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她原本以为，我会手忙脚乱，

甚至连这些器具的名字都叫不全。没想到，我不仅全认识，而且用得比她想象中熟练一百倍。

她开始有点坐不住了。最关键的一步，是“点茶”。我先用少量热水，

将碗里的茶粉调成均匀的膏状。这是“调膏”。然后，我提起汤瓶，细细的水流注入茶盏。

与此同时，我另一只手里的茶筅，开始快速地击拂。手腕要用力，但手臂不能动。

这是悬臂击拂，难度极高。我的手腕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残影。茶筅和茶汤碰撞，

发出“刷刷”的声音。很快，茶盏的表面，浮起一层厚厚的、雪白的泡沫。那泡沫细腻绵密，

像刚下过的新雪。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最后一步，是“分茶”。

我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用茶筅的尖端，在那层雪白的泡沫上，轻轻一点。一个极简的图案，

出现在茶汤表面。是一支兰草。寥寥几笔，却神韵十足。我做完这一切，才直起身。

将那盏点好的茶，双手奉上，递到庄曼丽面前。茶盏里的白色泡沫，凝而不散，

托着那支青翠的兰草，久久不化。这叫“咬盏”。是点茶技艺达到极高水准的标志。

我看着脸色已经可以用“精彩”来形容的庄曼丽，微笑着开口。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伯母，请用茶。”“这是晚唐皇室才用的‘七汤点茶法’，

因为手法太过繁复，早就失传了。”“我外公也是在一本古籍的残本里，才找到的只言片语。

我练了好几年，才勉强学到一点皮毛。”“正好，您这套茶具，虽然不是官窑，但形制上，

倒是和记载里的有几分相似。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我的话音落下。整个客厅，

死一般的寂静。4庄曼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死死地盯着那盏茶，嘴唇动了动，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刚才那番话，听起来是谦虚，是解释。但每一个字，都像一个耳光，

狠狠地抽在她脸上。我说这套茶具不是官窑，是在打她“宫里大人物”的脸。

我说这是失传的皇家点茶法，是在告诉她，她拿来炫耀的东西，在我眼里，

不过是入门级别的玩意儿。我说“物尽其用”，更是在暗讽，这么好的东西放在她手里，

根本就是明珠暗投。最狠的是，我把这一切，都推到了我过世的外公身上。

她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憋着。总不能去跟一个死人计较。裴嵩的眼中，

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赞许。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虽然那只是普通的白开水。

“不错。”他只说了两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管用。裴川的眼神就更有趣了。他看着我，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那种审视和懒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欣赏。

他欣赏的，不是我的茶艺。而是我刚才，不动声色，就将庄曼丽逼到墙角的那份手段。

他意识到，我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庄曼丽终于缓过神来。

她端起那盏茶，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想喝，又不想喝。喝了，

就等于承认了我的胜利。不喝，就是当众失态。最后，她还是把茶盏凑到嘴边，

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这么苦？”我依旧微笑着。“伯母，

良药苦口。”“您最近肝火旺盛，这道茶，用的不是普通的茶叶，是我自己配的几种草药，

有清热去火的功效。”“虽然入口苦涩，但回甘很快，对身体有好处。

”庄曼丽的脸彻底绿了。我不仅打了她的脸，还顺便给她“看”了个病。说她肝火旺盛，

不就是在说她脾气不好，爱找茬吗？她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你有心了。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我全当没看见她的怒气。“应该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您的身体，我自然要关心。”我转向裴嵩和裴川。“伯父和裴川的，我也准备了。

”我重新取了两个茶盏，用同样的手法，又点了两盏茶。但这一次，茶汤的颜色和泡沫，

都和刚才那盏完全不同。递给裴嵩的，茶汤微黄，泡沫上是一棵松树。“伯父日理万机，

这道茶可以安神补气。”递给裴川的，茶汤清亮，泡沫上是一片竹叶。“裴川常应酬，

这道茶可以养胃解酒。”我一个人，一双手，一壶水。用三盏完全不同的茶，

把裴家的三个主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把这场鸿门宴，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表演。我知道，

第一回合，我赢了。但我也知道，庄曼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看着我的眼神，

已经从最初的轻蔑，变成了刻骨的恨意。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我甚至隐隐觉得，

这套茶具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一个女人，

为什么会用一套和自己娘家历史有关的器具，来刁难一个外人？这不合常理。除非，她自己，

也并不知道这套茶具的全部故事。5喝完茶，终于开饭了。长长的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

菜是中式的，一道一道上，精致得像艺术品。但没人有心思品尝味道。饭桌，是另一个战场。

庄曼丽在茶艺上栽了跟头，显然想在别处找回来。“静之啊，你们俞家是书香门第，

平时吃饭，规矩应该也很多吧？”她一边用公筷给我夹了一块鱼，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我微笑道：“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一句话，

把她接下来可能要说的所有关于餐桌礼仪的话，都堵了回去。她想说话，

就等于她自己不守规矩。庄曼丽的嘴角抽了抽，没再说话。一旁的裴川，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他忽然开口：“俞家的企业，最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他的问题很直接，也很不客气。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不算麻烦，只是转型期遇到了一点阵痛。”“阵痛？

”裴川轻笑一声，“我听说的版本，可是资金链断裂，银行催债，再找不到投资，

就要破产清算了。”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就是在看我的反应。看我会不会惊慌，

会不会失措，会不会开口求他。我没有。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裴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不过，你说的已经是上个月的情况了。”“哦？”“上周，我已经通过海外的私募基金，

解决掉了公司的短期债务问题。至于长期发展，我也有了新的规划。和裴家的联姻，

对我来说，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我的话，让裴川愣住了。连一直沉默的裴嵩，

都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海外的私募基金？”裴川追问，“哪一家？”“这个，

恕我不能奉告。商业机密。”我冲他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菜要凉了。

”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以为，我是一个为了拯救家族，

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弱女子。他们以为，只要拿捏住我家的公司，就能拿捏住我。他们又错了。

我俞静之，从来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同意联姻，是我权衡利弊后，

做出的最优选择。但这不代表，我需要摇尾乞怜。我手里，有我自己的底牌。公司是我爸的，

但怎么救，得听我的。庄曼丽见挑拨不成，又换了个话题。“静之这么能干，

将来嫁到我们裴家，可不能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女人嘛，还是要以家庭为重。

”“相夫教子，才是正途。”这话，就带着浓浓的pua味道了。想让我放弃自己的事业，

乖乖当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我喝了口汤，慢悠悠地说：“伯母说得对。

”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我话锋一转，“我外婆常说，一个女人，

如果自己都站不稳，那她生的孩子，脊梁骨也是软的。我想，裴家未来的继承人，

应该不需要一个软骨头的母亲吧？”“噗嗤”一声。是裴川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很快收敛了笑意，但眼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庄曼丽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我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喝我的汤。“这汤不错，

火候刚刚好。”我这是在告诉她，别白费力气了。你那点宅斗的小伎俩，对我没用。

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喝汤。6一顿饭，吃得暗流汹涌。饭后，佣人上了水果和甜点。

我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饭厅。裴家的洗手间，大得像个小房间。

我没急着进去，而是靠在走廊的墙边，透了口气。走廊很长，挂着一些看不懂的现代画。

尽头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压低的声音。是庄曼丽。“姑妈，

您就这么让她得意？这还没进门呢，就敢这么顶撞您，以后还了得？”说话的，

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和嫉妒。“你懂什么！

”庄曼丽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你以为我不想吗？你看不到你姑父和裴川那态度吗？

他们现在都向着那个小贱人！”“那怎么办啊？难道就真让她嫁给表哥？”“哼，想得美！

”庄曼丽冷笑，“这门婚事，是老头子定下的，我没办法。但进了门，是圆是扁，

还不是我说了算？”“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滚出裴家！”“还是姑妈有办法。

那个俞静之，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个硬茬。不过，她家底子都快空了，

还不是得指望着我们裴家？她有什么好横的？”“所以说她蠢。真以为拉来一笔投资，

就能翻身了？天真！”庄曼丽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裴川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