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鹰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端着枪冲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
平日里母亲精心侍弄的菜畦被踩得稀烂,几只刚孵出不久的小鸡仔被踩死在泥里。
堂屋的门敞着,两个日本兵正拖着一个女人往外走,女人的衣服被撕破了,拼命挣扎哭喊着。
正是他年仅十六岁的妹妹,陈小兰。
“小兰!”
陈鹰双目赤红,嘶吼一声,举枪就射。
离他最近的一个日本兵正狞笑着回头看,还没反应过来,眉心就爆开一朵血花,仰天便倒。
这突然的变故让另一个日本兵愣住了。
他松开陈小兰,转身去够背上的三八大盖。
陈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常年打猎,深知一击不中,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汉阳造是单发,打一枪就要重新拉栓上膛,根本来不及。
他把滚烫的猎枪当棍子,一个箭步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抡了过去。
“砰!”
沉重的枪托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日本兵的太阳穴上。
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脑袋下很快渗出一滩血。
“哥!”
陈小兰惊魂未定地扑过来,躲在陈鹰身后瑟瑟发抖。
“爹娘呢?”
陈鹰一边警惕地盯着堂屋,一边飞快地给猎枪上膛。
“爹为了护着我,被……被打倒在屋里了,娘……娘也……”陈小兰泣不成声。
话音未落,两个日本兵从堂屋里冲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拖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陈鹰的父亲陈老蔫。
陈老蔫的额头淌着血,腿脚显然己经站不稳了,却还是死死地抱着日本兵的腿,嘶哑地喊着:“跑!
鹰子,快带你妹妹跑!”
另一个日本兵己经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鹰。
陈鹰想也不想,把妹妹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向旁边的柴火堆猛地一扑。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一声是日本兵的三八大盖,子弹擦着陈鹰的后背飞过,打得柴火堆木屑纷飞。
另一声,是陈鹰在扑倒的瞬间凭感觉开的枪。
那个拖着陈老蔫的日本兵胸口中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
陈老蔫趁机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那日本兵的手臂上。
“畜生!”
仅剩的那个日本兵见状,勃然大怒,不再理会陈鹰,而是调转枪口,一刺刀捅进了陈老蔫的后心。
“爹!”
陈鹰肝胆俱裂,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身子软了下去,鲜血浸透了灰布衫。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院门口又冲进来三个日本兵,为首的是一个挎着指挥刀的军官。
他们迅速散开,将小小的院子围了起来。
那军官看了一眼院内的尸体,又看了看躲在柴火堆后的陈鹰和缩在墙角的陈小兰,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他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你的,枪法不错。
可惜,你只有一个人。”
陈鹰的心沉了下去。
他手里只有一发子弹了,而对方却有五个人,五杆枪。
“哥,别管我,你快跑!”
陈小兰哭着喊道。
“跑?”
那军官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士兵摆了摆手。
一个士兵会意,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墙角的陈小兰。
“别碰我妹妹!”
陈鹰从柴火堆后站了起来,将猎枪横在胸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军官。
他知道,今天恐怕是活不成了,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放下枪,你的,还有你的妹妹,或许可以活。”
军官慢条斯理地说道,眼神却像毒蛇一样。
陈鹰不为所动。
他缓缓地举起了枪。
他要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这个发号施令的畜生。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异变突生。
一首倒在血泊中的母亲,不知何时竟挣扎着爬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了那个正准备开枪的日本兵的大腿。
“鹰子……快跑……”母亲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却清晰地传到了陈鹰的耳朵里。
那个日本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低头一看,随即恼羞成怒,举起枪托就朝母亲的头上砸去。
“娘!”
陈鹰再也控制不住,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却没有打中那个军官。
因为在开枪的瞬间,那个砸死他母亲的日本兵正好挡在了军官身前。
子弹射穿了那个士兵的胸膛,余势不减地击中了军官的肩膀。
军官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后退。
剩下的日本兵反应过来,几支枪同时喷出了火舌。
陈鹰在开枪后就地一滚,躲开了致命的射击。
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泥土西溅。
他知道,这是爹娘用命给他换来的最后机会。
他没有再看一眼亲人的尸体,强忍着泪水和剧痛,转身朝着院子后墙冲去。
那里是他从小掏鸟窝、捉迷藏的地方,墙外就是密林。
“追!
死活不论!”
受伤的军官捂着流血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吼道。
陈鹰一蹬墙根,双手在墙头一撑,翻身跃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和山林之中。
身后,是枪声,是火光,是再也回不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