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空气总是凝滞的，仿佛有一层透明的膜，把每个人的声音都包裹起来，只剩下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课本的细碎响动。
黎歌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落在窗外那株瘦弱的槐树上。
阳光笼罩着枝头，叶子在微风中微微颤抖，像是想要挣脱什么，又始终无力。
她把下巴搁在手背上，试图让自己融入到那种安静的氛围里。
可她的心却像被细密的针扎着，总有些东西在胸腔里乱撞。
“黎歌。”
她的名字突然被人轻轻唤起，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黎歌略微一愣，转过头来。
她看到身旁的新同桌，沈岚，正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沈岚一首很安静，坐到她身边己经三天了，除了必要的问候，几乎没有多余的话语。
“你……需要借橡皮吗？”
沈岚小心翼翼地问，手指尖捻着一块白色的橡皮，指甲干净修长。
黎歌摇摇头，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谢谢，不用了。”
沈岚点了点头，轻轻把橡皮收回去。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短暂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不那么令人窒息。
黎歌忽然觉得，沈岚身上有种和她相似的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却又努力伪装得无懈可击。
下课铃响起时，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黎歌下意识地收拾东西准备去图书馆。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可刚站起身，沈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去哪里？”
“图书馆。”
黎歌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回答。
“我也去。”
沈岚微微一笑，背起书包，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楼道间并肩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沈岚没有说话，黎歌也没再开口，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柔和起来。
黎歌从余光里打量沈岚，只见她低着头，神情专注，像是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
“你喜欢图书馆？”
快到门口时，沈岚突然问道。
“嗯。
那里很安静。”
黎歌答道。
“我也是。”
沈岚的声音更轻了，“有时候，安静比什么都重要。”
黎歌听见这句话，心里像被什么轻轻触碰到。
她想起家里那个常年冷清的房间，母亲总是坐在梳妆台前，不言不语；父亲的声音，永远只出现在电话里，遥远而陌生。
她的世界里，安静有时是避风港，有时却像牢笼。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各自翻开书本。
沈岚看的是一本诗集，黎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她用铅笔在书页上圈出了一行小字——“你是人间西月天”。
沈岚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把书推过来：“喜欢这句吗？”
黎歌点头：“很美。
如果真的有人能像西月天那样温暖就好了。”
沈岚的目光里掠过一丝黯淡，低声道：“可有时候，无论外面多灿烂，心里还是一片冬天。”
黎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笔，刚要说话，沈岚又笑了笑：“对不起，突然说这种话。”
“没关系。”
黎歌轻声回道，“其实我也常常觉得，自己像困在玻璃里的花，外面再明亮，也碰不到阳光。”
沈岚惊讶地看着她，眼里浮现出共鸣的光：“我也是。”
阳光穿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在她们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那一刻，黎歌突然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其实并不可怕。
沈岚的存在，就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她的牢笼。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岚轻声问。
黎歌沉默了片刻，还是缓缓开口：“我爸妈都很忙，他们总觉得给我足够的物质就是爱我。
可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他们生活里的一个附属品。
每次想靠近他们，都像被透明的墙隔开了。”
沈岚听着，眼里闪过一丝理解。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妈妈生病了，很久了。
我爸很少回家，家里总是很安静。
我照顾妈妈的时候，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也生病了，是不是就能被他们注意到？”
黎歌怔住了。
她没想到沈岚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着沈岚，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比自己还要脆弱，却又坚强得让人心疼。
“你不是一个人。”
黎歌轻轻地说。
沈岚抬起头，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她努力笑了笑：“谢谢你，黎歌。”
那天之后，两人常常在一起自习、吃饭，偶尔会在操场边坐下，任风吹乱发梢。
她们不再只是彼此身边的影子，而是渐渐成为对方的港湾。
有时候，黎歌会在某个黄昏，和沈岚一起看夕阳。
两人并肩坐着，什么也不说，却觉得心里很安稳。
她们都明白，彼此的痛苦无法轻易抚平，但至少，在这琉璃般的牢笼下，有了可以依靠的温柔。
她们是无声的花，静静盛开在彼此的世界里。
哪怕外界的风雨再大，只要有一处可以诉说心事的地方，就不再孤单。
黎歌看着沈岚，心里第一次有了些许希望。
她想，也许有一天，她们都能挣脱牢笼，成为真正自由的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