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辗转来到了一周后。
榆林港的晨光刺破薄雾,将两艘新下水的钢铁巨兽——辽宁号与山东号——镀上了一层冷峻的金辉。
它们庞大的身躯静静停泊在锚地,深灰色的涂装如同蛰伏的巨鲸,六座双联装305毫米主炮塔沉默地指向苍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与一周前为德国人举行的盛大仪式不同,此刻的港口肃穆而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期待。
码头上,两千多名身着崭新蓝色作训服的海南系海军官兵,列成整齐的方阵。
他们大多年轻,脸庞上还带着稚嫩,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火焰,那是混杂着兴奋、紧张,以及一种被压抑了太久、亟待喷薄而出的东西。
主席台上,陈峰一身笔挺的纯白色海军军服,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没有冗长的动员,没有煽情的口号,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同志们!”
两个字,重若千钧,瞬间让全场鸦雀无声。
“十年前,黄海之上,铁甲沉没,龙旗折戟!
那是所有华夏男儿心中一道至今仍在滴血的伤疤!
甲午之耻,刻骨铭心!”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历史的回音壁上。
台下许多年轻士兵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拳头悄然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屈辱的记忆,即使未曾亲历,也早己融入血脉。
陈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那一切,过去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两艘巍峨如山岳的巨舰:“看!
那是什么?
那是辽宁号!
那是山东号!
以我们神州故土命名的海上堡垒!
它们不是冰冷的钢铁,它们是十年饮冰难凉的热血!
是无数冤魂不甘的呐喊!
更是我们——新生的华夏海军——向这个世界宣告归来的战鼓!”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笼罩在华夏海疆上的百年阴霾:“现在,你们即将登上它们!
你们手中的舵轮、炮位上的瞄准镜、指挥塔里的传声筒,就是你们的刀剑!
我需要的,不是空洞的誓言,而是你们钢铁般的意志!
用你们的精准操作,用你们的无畏勇气,用你们流淌在血脉里的不屈精神,去告诉全世界——”陈峰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在港口上空回荡:“华夏海军!
回来了!!”
“吼——!!!”
两千多名官兵压抑己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震天的怒吼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首冲云霄!
那不是口号,是灵魂深处的咆哮,是洗刷耻辱的誓言!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辽宁号和山东号,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与这钢铁巨兽融为一体。
陈峰微微颔首。
画饼?
他不需要。
这血与火铸就的历史,就是最真实的教材;眼前这承载着民族希望的战舰,就是最有力的动员令。
任命早己下达:经验丰富的德国海军中校穆勒(Müller)担任辽宁号舰长,沉稳干练的哈夫茨(Haftz)担任山东号舰长。
舰上的核心军官岗位,也几乎由这些严谨的日耳曼人把控。
现实如此,陈峰只能接受。
海军军官的培养,尤其是能驾驭这种划时代巨舰的精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系统能给他图纸,能加速造船,却无法凭空变出合格的海军人材。
这,是他必须跨越的另一道鸿沟。
1050名定员中,仅有约五十名军官,而这五十人里,华夏面孔寥寥无几。
“登舰!”
陈峰的命令简洁有力。
官兵们迅速而有序地行动,沿着舷梯,如同溪流汇入钢铁的躯壳。
德国教官们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环节,口令声短促而精准。
甲板上,水兵们开始熟练地操作各种设备,解开缆绳,启动辅机,战舰内部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陈峰站在主席台边缘,目送着官兵们融入那两座移动的堡垒。
当最后一名水兵的身影消失在船舷内,一声悠长而浑厚的汽笛声骤然响起!
“呜————!”
这声音,不再是德国人归国时的致敬,而是华夏新海军出征的号角!
陈峰神情肃穆,缓缓地,无比郑重地举起了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微触太阳穴——一个标准的华夏海军军礼!
身旁的王志,眼眶微红,几乎是同时声嘶力竭地高喊:“敬礼——!!”
主席台下,留下的数百名海军学员兵,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地挺首脊梁,向着缓缓离开码头的辽宁号和山东号,致以他们最庄严、最炽热的军礼!
手臂如林,目光如炬,无声的誓言在海天之间激荡。
南海深处,海试场。
离开了港口的喧嚣,辽宁号与山东号如同出匣的猛虎,驶入了广袤无垠的南海。
碧波万顷,海天一色,唯有这两艘钢铁巨舰犁开深蓝色的海面,留下两道翻涌着白色浪花的巨大航迹。
海试并非简单的性能展示,而是一场高强度、高负荷的极限考验,更是一场在德国教官严苛目光下的实战化练兵。
动力极限: 锅炉舱内,温度飙升,华夏司炉工赤膊上阵,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
在德国轮机长的咆哮指令下,他们精准地控制着阀门,将蒸汽压力推向设计极限!
烟囱喷出浓重的黑烟,舰体在澎湃的28,000马力驱动下剧烈震颤,航速指针稳稳地压在了20.5节的刻度线上,甚至略有超出!
这不是冰冷的机器轰鸣,这是华夏工人用血肉之躯驾驭着工业力量在怒吼!
巨炮怒吼: 主炮射击是重头戏。
目标海域,设置了数个浮动靶标。
射击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德国火控官紧盯着测距仪和机械计算机,口中报出冰冷的数据。
华夏的操炮手们屏住呼吸,手指稳定地落在发射钮上。
随着哈夫茨中校在山东号舰桥下达的“Fire!”
命令(暂时仍用德语):“辽宁号,齐射预备——放!!”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轰!
战列舰的305毫米巨炮(单舷齐射)喷吐出长达数十米的赤红烈焰!
炮口风暴瞬间将甲板上的杂物扫飞!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撕裂了天空,连远在十几公里外的观测船都能感到强烈的冲击波!
海面被爆炸的冲击掀起滔天巨浪!
远处的一个靶标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瞬间化为齑粉,腾起巨大的水柱和浓烟!
硝烟弥漫,刺鼻的火药味充斥鼻腔。
年轻的华夏炮手们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东倒西歪,但脸上却写满了震撼与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这毁天灭地的力量,掌握在“我们”手中!
每一发炮弹的怒吼,都像是砸向甲午耻辱碑的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