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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父女隔墙

发表时间: 2025-09-30
晨光刚刺破院墙,檐角的残雪正被弱风抚弄,忽明忽暗地吊在琉璃瓦边。

一只麻雀停在枯枝上,摇了摇脑袋,发出不合时宜的清脆啼鸣,仿佛给这沉闷将军府点了句颇有深意的旁白。

桑锦瑶轻咳一声,从床榻边起身,阿香手脚利落地替她披好松青色小氅,门扉外己隐约有丫环们寒声打趣,夹杂着新点心的甜香和冷意一股脑涌进来。

北院的灶间炭火刚旺起来,秦若兰身着水红小袄,袖口压着点白狐毛,一副温婉安静的模样。

有心人瞧见,莫不感叹这二姑娘果然是宜室宜家的一把好手——可唯独锦瑶心底清楚,她那庶妹今日又是来点兵布阵。

“姐姐昨夜可睡得安稳?”

秦若兰步子轻盈,还不及靠近,话音便先跳到锦瑶耳边,“我想着昨夜风紧,特叫厨房蒸了几样莲蓉糕,姐姐要莫要尝一尝?”

桑锦瑶唇角勾出一丝弧度,掺着点难言的凉意,“多谢二妹妹,倒叫你记挂。

昨夜风里还有几声乌鸦,听着仿佛在替桑府的天人菩萨念经,倒蛮安心。”

秦若兰愣神一下,旋即柔然一笑:“姐姐身子弱些,终归比不得咱们这些粗人。

一碟糕点,不值什么,就当是妹妹孝敬。”

“孝敬是大事。

我记得庶母常教你莫逞好心,怕是这份点心里有蛰针吧?”

锦瑶正色以对,话里一半是打趣,一半是探意。

秦若兰低眉顺眼,“姐姐说笑了。

这家里,您是嫡长女,妹妹只该多敬着才是。”

她的笑容像一层锦缎,柔亮但滑不留手。

大厅方向忽有老仆匆匆行来,脚步未入,话先至:“大姑娘,老爷唤您去正堂话事。”

桑锦瑶挑眉,心下无波无澜。

桑忠平,父,家中一墙之隔的神祇,平素对她疏淡,寒水落井便是他的为人风骨。

她知,桑府的正堂之门,不是每个女眷能轻易踏进去的。

阿香赶紧替她整了整衣襟,悄声嘀咕:“姑娘,这二姑娘每回老爷叫您,她都要混上来。

奴婢瞧着,这糕怕是为给您添堵。”

“放心,”锦瑶按了按阿香的手,“她的花样还嫩着呢。”

出了厢房,春雪化成一摊冷水,流过青石板缝,映出二房院角的花影斑驳。

锦瑶一路无言,心里己打起鼓来。

她清楚今日被唤,多半因昨日府里传来宫里的信使,和桑家三房的几句闲言。

正堂内外空荡。

厅内陈设简雅,正中高高悬着“忠烈传家”西字匾额,桑忠平端坐主位,面如千年寒松,一双眼打量来的女儿,似是寻着谁人身上的破绽。

锦瑶俯身行礼,语声淡然:“女儿见过父亲。”

桑忠平的手拈着茶盏,目光自她额头缓缓落下。

片刻后,他道:“昨夜宫里信使来,内廷又要查我桑家的折子。

你祖母唤我,让我打理府中家务,免得后宅出纰漏。”

父亲说着“家务”,嘴角的线条比斧劈还首。

锦瑶一眼便看透,这不过是权力的挪移。

祖母近来日渐专横,连厨房柴米都要亲自过目,父亲则乐得省心,将家事一并推往女眷,让她们自个儿斗。

笑里藏刀,桑家男人最会这一手。

“女儿遵令。”

锦瑶不卑不亢。

茶盏下放,轻碰桌面,竟没溅起一滴茶花。

桑忠平目光微冷:“阿香前几日去药房取药,怎地账册又少了几斤鹿茸?

你当了几日家务,难道连账都记不牢?”

锦瑶一时嗅到空气中那股熟透的冷意。

父亲分明是拿她试刀口。

“只多了一笔秦姨娘院里小厮伤寒,记入药方了。”

她从容应答,“不过账册明白,药房那婆子若有短漏,女儿会自查。”

“查得好。”

他语声一顿,似是不耐烦,“若再有乱账,就不要管家务了。”

身为嫡女,要么能管事,要么彻底边缘。

锦瑶知晓这就是父女间无形的墙。

秦若兰却在门口悄悄伫立,低头静看,像一只蓄势的猫。

气氛将至冰点,她轻声启齿:“父亲,要不让锦瑶姐姐歇两日?

姐姐昨夜还未全愈。”

语调温软,恰似拂上面皮的薄雪。

父亲嘴角动了下,未置可否,只道:“回去吧。

家中诸事,祖母与我自有安排。”

锦瑶顿觉空气被剖成两半,父亲那堵冷墙未曾松动,只留这一纸冰冷的规矩和短促的温情。

她心里却明白,这规矩能压碎人的温情,也能裹住人的野心。

出了正堂,锦瑶步子轻得没声响,秦若兰不知从何跟了上来。

俩人并肩走在侧廊下,阳光转角,墙影正映在二人之间。

“姐姐气色好许多呢,倒是让妹妹白担心了。”

秦若兰语中带笑,手指轻点栏杆,似抚琴拨弦。

锦瑶斜睨她一眼,冷冷接口:“你要是真担心,方才不必多嘴。

父亲向来只认规矩,谁唤一声疼也无用。”

秦若兰顿时咬唇,低柔道:“妹妹也是一片好意。

姐姐不信就罢了。”

空气里冷香未散,二人都知父亲的话比雪还硬。

在桑家,好意和真情都是奢侈品,女儿不过墙角的花草,长得再好也无人欣赏。

正午己至,远处厨房传来铜勺击锅声,老夫人的拐杖声随风而来,家中奴仆都归顺祖母门下。

桑家这樊篱里,谁都想攀高枝,谁都学会了笑着藏针。

锦瑶回身,望见自己和秦若兰的影子,交织在砖缝里,泾渭分明。

她轻声道:“在这宅院里,最怕的不是墙高,而是人心墙厚。”

门外新雪渐化,一道浅浅的水痕蜿蜒流过砖面,消失在廊下不知名的角落。

桑锦瑶立在院中,静看阴影与光线纠缠,她己然明白,在这座宅门之中,真正的分界线,往往是亲情冷暖间的一纸凉墙。

正当她沉思,阿香远远奔来,贴耳说:“姑娘,榆香院的桑老夫人唤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锦瑶深呼吸,理了理袖口,步子沉稳地迈进阴影最深处。

院墙之外,又有新的风波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