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上海,霓虹的光污染将天空染成一片模糊的灰紫色,再璀璨的星光也穿不透这层繁华的屏障。
欢乐颂小区,2202室。
樊胜美蜷缩在自己那张占了房间近半面积的床上,身心俱疲。
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高级香水与廉价泡面混合的奇异味道,一如她竭力维持的、光鲜而脆弱的生活。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那冰冷的光刺痛了她干涩的眼睛。
屏幕中央,两个字如同一张催命符,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家**。
她死死盯着那个来电显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顺着脊椎一寸寸爬上后脑。
她知道,电话那头等待着她的,绝不是温情的问候,而是一场注定的、毫无尊严的掠夺。
犹豫了十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终究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在被榨干所有价值之前,她甚至没有挂断的权利。
“小美啊,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一接通,母亲那带着浓重哭腔的、熟悉的开场白便钻入耳膜。
这声音,与其说是思念,不如说是一种精心排练过的、用以道德绑架的序曲。
樊胜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闭上眼,无声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暴风雨,如期而至。
“你哥……你哥他看上了一套房子,就在县城中心,位置可好了!
就是……就是首付还差二十万,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你爸愁得都睡不着觉。
小美啊,我们只能靠你了,你在上海那么有出息……有出息”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樊胜美的心里。
她捏着手机,声音干涩沙哑:“妈,我只是一个普通上班的,每个月工资要付房租,要吃饭,要买化妆品维持体面……我哪里有存款?
我信用卡的账单都快还不上了!”
她试图解释,试图让电话那头的人明白她的窘境。
然而,徒劳无功。
“樊胜美你少跟我装!”
一个粗暴的男声蛮横地打断了她,是她的哥哥樊胜英。
电话被他抢了过去,背景音里传来他砸东西的闷响和母亲怯懦的劝解声,“你在上海穿金戴银,出入高档场所,能没钱?
我告诉你,我结婚买房是咱们樊家的大事,传宗接代!
你当妹妹的,必须出钱!”
“我真的没钱!”
樊胜美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冰冷地砸在被单上,“哥,你们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
我在上海连个属于自己的厕所都没有,你们知道吗?”
这是她最后的哀求,试图唤醒对方哪怕一丝的亲情。
回应她的,却是母亲更尖锐的帮腔:“你哥是你唯一的亲哥哥,是咱们家的根!
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们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现在就是让你回报的时候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回报”……樊胜美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原来,她存在的意义,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哥哥,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回报”。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体面、所有的梦想,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电话那头,樊胜英似乎失去了所有耐心,他发出了最后的通牒,那声音里的恶毒与狠辣,彻底击碎了樊胜美赖以生存的最后一丝幻象。
“我不管!
樊胜美我告诉你,三天之内,二十万必须到账!
不然,我就带人去你公司闹,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管家人死活的白眼狼!
我看你那班还怎么上!”
“嗡——”樊胜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去公司闹……让她在同事面前颜面尽失……让她丢掉这份唯一能让她在上海立足的工作……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最柔软、最恐惧的要害。
她赖以生存的“体面”,她伪装出的所有坚强,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电话是什么时候被挂断的,她己经不知道了。
手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床上,屏幕还亮着,映出她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她像一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僵硬地站起来,眼神空洞地望向浴室的方向。
她想用冷水泼在脸上,或许能让自己从这场噩梦中清醒过来。
失魂落魄地走进狭窄的浴室,冰冷的瓷砖寒意透过薄薄的拖鞋渗入脚底。
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客厅透进来的微光,靠在了墙上,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
她的手,在黑暗中无意识地向后撑去,扶在了那台老旧的电热水器外壳上。
热水器外壳的接缝处,布满了铁锈的痕迹,一根因老化而绝缘皮破损的电线,正贴着金属外壳,在潮湿的空气中,不易察觉地闪烁着一丝微弱的电火花。
下一秒。
滋啦——!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电流,瞬间从她的指尖贯穿全身!
剧痛与麻痹感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感官,连一声尖叫都未能发出。
她的身体在强电流的***下猛地一弓,随即像一滩烂泥般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瓷砖上。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窗外那片灰紫色的天空。
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释然。
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解脱了。
樊胜美的意识,仿佛一片羽毛,飘浮在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中,西周是永恒的死寂与冰冷。
她以为自己将永远地沉沦下去,彻底消散于这片虚无之中。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金色光芒,在遥远的黑暗前方悄然浮现。
紧接着,一个古老、威严、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的叹息,首接在她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血脉终启,不肖后人……吾之传承,《乾坤风水宝鉴》,望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