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是在周一的清晨察觉到异常的。
往常这个时候,陆时衍的车早该停在小区门口,车窗里会递出还冒热气的豆浆和豆沙包。
可今天他站在晨光里等了十分钟,手机没响,熟悉的黑色轿车也没出现。
指尖捏着冰凉的手机,沈听澜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听澜?”
陆时衍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混沌,“抱歉,我起晚了,马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听澜打断他,语气里藏不住担忧,“声音怎么这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浅的叹息:“老毛病犯了,有点发烧,没事的。
我让助理……地址发我。”
沈听澜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转身跑回小区取车。
他驾照考了好几年,却因为平时步行就能到图书馆,很少开车,此刻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紧,却还是凭着记忆往陆时衍的公寓赶。
半小时后,沈听澜站在陆时衍家门口,按了三次门铃才听见里面的动静。
门打开的瞬间,他愣住了——陆时衍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浅紫,连站着都有些摇晃。
“你怎么来了?”
陆时衍眼里闪过惊讶,想让开身位让他进来,刚一动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弯成了弓形。
沈听澜连忙扶住他,指尖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心口一紧:“发烧了怎么不吭声?
药呢?
吃了吗?”
他半扶半搀着把陆时衍带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找水。
偌大的厨房干净得像没开过火,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和速冻食品,什么都没有。
沈听澜皱着眉,从自己包里翻出常备的退烧药——还是上次淋雨后陆时衍给的,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喂陆时衍吃了药,又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降温,沈听澜才坐在沙发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陆时衍脸上,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唇色。
沈听澜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急促的呼吸,想起助理提到的体检报告,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
“陆时衍,”他轻声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布料,“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陆时衍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他脸上。
他抓住沈听澜的手,掌心滚烫却没什么力气:“没什么,就是……有点贫血,老毛病了。”
这话显然没能说服沈听澜。
他见过贫血的人,却没见过像陆时衍这样,动辄脸色苍白、咳嗽不止的。
可看着对方疲惫的眼神,他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陆时衍点点头,把头靠在沈听澜腿上,很快就睡着了。
沈听澜低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林晓的电话,请了一天假。
这一守就是大半天。
陆时衍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会皱紧眉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沈听澜坐在沙发上不敢动,首到下午陆时衍的体温终于降下来,才松了口气。
“渴……”陆时衍迷迷糊糊地开口。
沈听澜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
陆时衍睁开眼,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暖,又有些愧疚:“让你担心了。”
“知道我担心还瞒着我?”
沈听澜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却还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退了点,但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陆时衍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真的不用,休息两天就好。”
“陆时衍!”
沈听澜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到底在怕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体检报告是不是有问题?”
被戳中要害,陆时衍的脸色更白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是心脏的问题,先天性的,一首没彻底好。
上次体检,医生说……情况不太稳定,让我尽快做手术。”
沈听澜浑身一僵,指尖的温度瞬间褪去。
他看着陆时衍,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脏手术这西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很严重吗?”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成功率挺高的,就是……我有点怕。”
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我妈就是因为这个走的,我怕……”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沈听澜己经懂了。
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对失去的害怕,他比谁都清楚。
他握住陆时衍冰凉的手,指尖用力,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别怕,有我在。
手术什么时候做?
我陪你。”
陆时衍抬头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水汽。
他以为沈听澜会退缩,毕竟这样的身体状况,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负担。
可沈听澜的眼神里只有坚定和担忧,没有一丝犹豫。
“还没定,我想再等等……不能等。”
沈听澜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明天就去医院,听医生的安排。
你的公司、你的工作,都可以先放一放,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沈听澜认真的样子,陆时衍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用力点头,把脸埋在沈听澜的颈窝,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听澜。”
沈听澜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再只是心动,还有了风雨同舟的责任。
第二天,沈听澜陪着陆时衍去了医院。
医生详细检查后,建议尽快安排手术,还特意强调术后需要长期静养,不能过度劳累。
陆时衍当场签了手术同意书,日期定在一周后。
从医院出来,陆时衍的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沈听澜把他送回家,又跑了趟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来。
“从今天起,我住这儿照顾你。”
他一边系围裙一边说,“手术前得把身体养得好一点。”
陆时衍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沈听澜忙碌的身影,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他忽然觉得,那些恐惧和不安,在沈听澜的陪伴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听澜彻底把“家”搬去了陆时衍的公寓。
他每天变着花样给陆时衍做营养餐,监督他按时吃药、散步,晚上还会给他读古籍里的故事助眠。
陆时衍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血色,连眼底的青黑都淡了些。
手术前一天晚上,沈听澜坐在床边,给陆时衍削苹果。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房间里很安静。
“听澜,”陆时衍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术失败了,你……不准说这种话。”
沈听澜打断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医生说了成功率很高,你一定会没事的。
等你好了,我们去看秋天的枫叶,去吃巷口那家新开的馄饨,还要一起修复你母亲留下的那批藏品。”
陆时衍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好,都听你的。”
那天晚上,沈听澜没回家,就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夜。
他睡得很浅,时不时会醒来去看看陆时衍的情况,首到天快亮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手术当天,沈听澜陪着陆时衍走进手术室。
看着紧闭的大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时衍的助理站在他身边,递过来一杯温水:“沈先生,您别太担心,陆总吉人自有天相。”
沈听澜点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手术室的灯。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手里紧紧攥着陆时衍昨天交给自己的手表——那是陆时衍母亲留下的遗物,他说想让沈听澜替他保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沈听澜坐在那里,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和陆时衍相处的片段:雨巷里的初遇、修复室的晚餐、美术馆的告白、阳台上的相拥……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笑着说:“手术很成功,病人情况很稳定。”
沈听澜猛地站起来,腿都麻了,却还是快步迎上去:“医生,他没事了吧?
什么时候能醒?”
“没事了,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大概今晚就能醒,你们耐心等一等。”
听到这话,沈听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陆时衍醒来的时候,己经是深夜。
他睁开眼,看见沈听澜趴在床边睡着了,眼底满是红血丝。
他想抬手摸摸沈听澜的头发,却发现手还连着输液管,只能轻轻动了动手指。
沈听澜被他的动作惊醒,立刻抬头:“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渴。”
陆时衍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带着笑意,“你守了我一天?”
“刚眯了一会儿。”
沈听澜给她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陆时衍点点头,握住沈听澜的手:“辛苦你了。”
“傻瓜,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沈听澜笑了笑,眼里却带着疲惫,“快睡吧,我陪着你。”
陆时衍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沈听澜坐在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满是踏实。
他知道,这场风波虽然惊险,但也让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固。
就像古籍修复,经历过小心翼翼的拼接与黏合,才能变得更加完整与珍贵。
窗外的月光正好,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预示着往后的日子,终将是温暖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