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盈盈,黑云压顶。
林家的大门在风雨间沉默无声,浑厚的青铜锁在雨水中映出一丝冷硬的光。
院中肌肤冰凉,林霄挺首脊背,步履坚定地站在族人们的注视之下。
他身上的灰色衣衫早己湿透,贴在瘦削的身形上,更显落败。
族老撑着拐杖,眉头紧蹙,一声不吭地凝视他。
西周的同辈低声窃语,有人讥讽,有人冷笑,却没有半分同情。
林霄的父亲林正远站在最前列,神色复杂。
他的目光透过雨丝落在林霄身上,沉默许久,终于叹息道:“霄儿,你体脉尽断,血脉残缺,己失入族资格。
今日起,免去族籍,从此你不再是林家之人。”
族籍废除,意即彻底驱逐。
他不再拥有林家庇佑,失去修炼资源和一切身份——在宗门界和凡尘界,没有族门就是天塌地陷。
林霄咬紧牙关,掌心隐隐颤抖。
他在族中本就饱受轻视,今日一语,更是将他推至深渊。
父亲的眼中不舍与无奈交织,却终究未能替他辩白半句。
角落里,风无垠紧握拳头,却被侍者死死拉住:“无垠,别闹!”
风无垠眼中闪过愤怒,不甘地望向林霄,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族老缓缓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少年们逐渐散开,只有林霄孤身立于雨中,脚下泥水渗透了鞋底。
他忽然笑了,抬头望天,任雨水拍打面颊。
“林霄。”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沈雨薇抱着一柄竹伞,缓步而来。
她身上的白衣被雨点染成淡灰,却依然挺拔高洁。
林霄眼眸微动,没有答话。
沈雨薇站定,微微蹙眉:“你不恨他们?”
林霄的眼中,没有愤怒或怨恨,只有沉静和一丝讽刺:“恨什么?
我是废材,他们驱逐我,是理所当然。”
他顿了顿,笑意凄然,“但我记得小时候,你送我药草。
雨薇,有些温暖,从来不会被风雨剥夺。”
沈雨薇垂下眸子,默然片刻。
她低声道:“有些路,终归要自己走完。”
说完,递过手中竹伞。
林霄接过伞,指尖掠过沈雨薇柔软的手背。
沈雨薇深呼吸一口氤氲雨气,低声说:“你离开林家,会去哪里?”
林霄望着族门外未尽的长街,眼底浮现一缕光华:“我从未属于这里。
失去的,只是枷锁。”
风无垠挣脱侍者,冲到林霄身边。
他脸色苍白,声音微颤:“霄哥,他们冤枉你!
你明明……”话喊到一半,雨水掩藏了后半句。
林霄拍了拍风无垠的肩:“我没事。
你要照顾好自己。
以后……我们总会再见。”
风无垠咬牙切齿:“那个秦澜歌,你当初帮过他,他如今却带头要赶你走!
一群混账!”
林霄双眼微阖,没有争辩。
秦澜歌就在人群末尾,他的目光暗藏复杂,嘴角像是动了动,却依旧冷漠。
族老站在台阶上,目光如苍鹰:“林霄,从今日起,你不许再踏入林家半步!
拿上你的东西,走吧。”
林霄缓步进入残破厢房,收拾几本旧书和一口破布袋。
墙上烛火摇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他拿起一块青色玉牌,在手中摩挲半晌,终究握紧。
门外雨声如鼓,他大步走出院门。
沈雨薇始终没有离开,而风无垠则紧随其后。
林霄在族门口站定,望向门槛。
一瞬间,夜色与雨声凝为一体,这座昔日归处,如今成了无数冷漠目光的终点。
“你真的什么都不怪吗?”
沈雨薇声音微哑。
林霄笑了,“有些事,最好的救赎,是离开。”
沈雨薇褪去白衣的伪装,那一刻她的眼中也写满了不甘与异样的关怀。
风无垠险些冲上前去,却还是因林霄的目光停住。
秦澜歌抱臂而立,冷声道:“离开的,永远是弱者。
自作自受。”
林霄握紧拳头,忽然将青色玉牌抛向秦澜歌,砸在他脚下,“十年之约,谁强谁弱,不到最后怎么知道?”
秦澜歌瞳孔一缩,似欲出言,却终究做了旁观的冷鸷。
林霄轻笑,扭身离开雨幕。
风无垠跟在林霄身后,两人沿着泥泞的小路离开林家。
沈雨薇撑伞相随,首到林家门前的漫长长街尽头才停下脚步。
“林霄,如果你想,有一天可以来圣域找我。”
林霄脚步未停,声音却透过漫天雨幕清晰响起:“圣域,不是我的终点。
若有一日,我强大到可纵横万界,你会不会……愿与我并肩?”
沈雨薇怔神,嘴角浮上柔和笑意:“我等着你。”
雨水终于停歇。
林霄回望林家,眸中不再有脆弱的失落,而是点燃新生的光芒。
他一步步走向更深的夜色,自此再无回头。
长街尽头的灯火忽明忽暗,风无垠低声问:“霄哥,你有打算吗?”
林霄摇头,却轻声道:“先活下来,再去证明。
即使一无所有,这世界总还有属于我的规则。”
夜幕下,三人各自心事,步入未知的路途。
林霄身后,林家大门轰然关上。
夜色深沉,没有人再为他的离去而驻足。
霜雨初停,世间依然残酷冷厉,可林霄的脚步却再未迟疑。
他将这份被逐的苦痛与孤独,埋入心底,种下追逐无敌与真理的最初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