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敏跟着赵立东走向办公室时，走廊的声控灯在身后逐一熄灭，冷白的光落在赵立东深色西装的肩线的上，投出细长的影子，像条无声缠绕的蛇。
她攥着背包里的警徽绒布盒，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腕上的红绳还在发烫，不是之前那种轻微的灼热，而是像有细小的火星在绳结里跳动，每跳一下，太阳穴就跟着抽痛 —— 这是 “情绪过载” 的前兆，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大学时摸到苏晓那本写满 “实验恐惧” 的笔记。
赵立东的办公室在 12 楼最深处，门是厚重的实木材质，门牌上 “项目负责人” 五个字用的是烫金字体，却没什么温度。
他推开门时，代敏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香薰，混着旧文件的油墨味，两种味道撞在一起，莫名让人窒息。
办公室里的陈设整齐到刻意：书架上的文件夹按颜色分类，间距精确到手指宽；办公桌一尘不染，只有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一个黑色笔筒，还有一个倒扣的相框 —— 代敏的目光扫过相框时，红绳突然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刺了。
“坐。”
赵立东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笔筒上轻轻敲了敲，那支银色钢笔他转了半圈，笔帽上的 logo 对着代敏，是个陌生的外文标识。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笑，眼角的细纹却没放松，“听说你今早和前台聊了很久？
关于李薇的事。”
代敏拉过椅子坐下，椅面的皮革凉得像冰。
她强迫自己看向赵立东的眼睛，却不敢离太近 —— 上次近距离对话时，她能清晰感知到他 “表层温和下的压迫感”，这次红绳的预警更强烈，她怕再靠近，会被那些隐藏的情绪淹没。
“就是…… 有点意外。”
她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哑，“我和李薇上个月还一起买过多肉，没发现她状态不好。”
“年轻人嘛，压力大了总爱藏着。”
赵立东拿起钢笔，笔帽 “咔嗒” 一声扣上，动作慢悠悠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李薇的抑郁症有段时间了，医嘱让她休息，她偏要扛着项目，说‘年底要冲绩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代敏的手腕上，“你这条红绳挺别致，朋友送的？”
代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
红绳的热度突然攀升，指尖开始发麻，她能清晰感知到赵立东的 “好奇” 里藏着 “试探”，像有人用指尖轻轻刮过皮肤，不舒服到想躲。
“嗯，大学同学送的，戴习惯了。”
她垂下眼，盯着办公桌的木纹，突然注意到桌角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和李薇保温杯上的划痕形状很像 —— 都是不规则的 “V” 字，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
“习惯是好事，稳定。”
赵立东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来，“这是李薇没做完的用户反馈整理，你接下来接手吧。
她的工位暂时别碰，行政会安排人清理，免得大家看了难受。”
代敏伸手去接文件，指尖刚碰到纸页，红绳突然 “烫” 得像火炭！
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情绪瞬间撞进脑子里 —— 不是赵立东的，是李薇的！
那是一种混杂着 “愤怒” 与 “绝望” 的情绪，像冰冷的海水裹着石头砸过来，耳边突然响起模糊的低语：“他们在改数据…… 不能签……” 眼前闪过一片混乱的光影：银色保温杯摔在地上，水流了一地，还有一只戴金边眼镜的手，正把一份文件往李薇面前推。
“唔……” 代敏猛地按住太阳穴，眼前的光影突然碎了，办公桌上的文件、赵立东的脸都开始模糊，指尖的麻木感顺着手臂往上爬，连呼吸都变得发紧。
这是 “情绪碎片过载” 的副作用，之前最多只是心慌，这次却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神经，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怎么了？”
赵立东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往前探了探身，代敏能感觉到他的 “惊讶” 里藏着 “警惕”，红绳的热度更盛，几乎要烧起来。
“是不是没吃早饭？
低血糖了？”
代敏咬着牙摇头，强迫自己收回手，指尖离开文件的瞬间，那些汹涌的情绪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太阳穴的抽痛和指尖的麻木。
她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视线慢慢清晰，才发现赵立东正盯着她的手，眼神里的 “试探” 更明显了。
“没事…… 可能是有点累。”
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文件我会尽快整理好。”
“不急，身体要紧。”
赵立东把钢笔放回笔筒，“要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别硬扛。”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可代敏能感知到，他的 “关心” 里藏着 “驱赶”，像在说 “别在这里碍事”。
“没别的事就先出去吧，我还要开个会。”
代敏站起身，脚步还有点虚，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倒扣的相框 —— 刚才红绳的预警就是从那里来的。
赵立东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把相框翻了过来，里面是一张合影：赵立东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实验室里，背景是一台陌生的仪器，女人的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一支钢笔，笔帽上的 logo 和赵立东的钢笔一模一样。
红绳的热度突然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 “遗憾”—— 和爸爸警徽上的情绪很像。
代敏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个女人，会不会是苏晓？
她没敢再多问，匆匆带上门，走廊的冷风吹在脸上，才稍微缓解了太阳穴的疼痛。
指尖的麻木感还没消，刚才摸到文件时的情绪碎片还在脑子里打转：李薇说的 “改数据”，改的是什么数据？
赵立东为什么要让她接手李薇的工作？
还有那个相框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代敏！”
身后传来张院庆的声音，代敏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比平时更沉，眼底有红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他左右看了看，快步走过来，把一个折得整齐的纸条塞到代敏手里，声音压得很低：“这个你拿着，别让别人看见。”
代敏捏着纸条，纸质很薄，还带着张院庆手心的温度。
她能感觉到，他的 “紧张” 里藏着 “愧疚”，像潮湿的棉絮裹住胸口，闷得人难受。
“张哥，这是……别问。”
张院庆打断她，眼神里带着恳求，还有一丝隐藏的恐惧，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你看完就烧掉，别留在手里。
要是觉得害怕，明天就辞职，星途这地方…… 不适合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赵总监那边要是问起，就说没见过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匆匆，后背挺得很首，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
代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慢慢展开纸条 —— 上面是手写的离职员工名单，一共五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离职日期，最近的一个就是李薇，日期是昨天；最早的一个叫周凯，离职日期是一年前，备注里写着 “自愿离职，无联系方式”。
代敏的指尖轻轻碰过 “周凯” 的名字，红绳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的情绪很淡，却很清晰 —— 是张院庆的 “愧疚”，像墨滴在水里，慢慢晕开。
她能感觉到，张院庆对这些离职员工的事很清楚，甚至可能参与过什么，可他的恐惧又那么真实，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回到工位时，茶水间传来窃窃私语，代敏路过时，听到小吴的声音：“听说李薇的遗书是打印的，根本不是手写的……” 另一个同事赶紧打断她：“别乱说！
赵总监都辟谣了，小心被听见！”
代敏的脚步顿了顿，红绳的热度又上来了。
她走到李薇的工位旁，行政还没过来清理，多肉的叶片更蔫了，银色保温杯安安静静地放在桌角，杯盖没拧紧，露出一点缝隙。
她想起刚才在赵立东办公室摸到文件时的情绪碎片，想起李薇的低语，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再次碰到了保温杯。
这次的情绪没有上次那么汹涌，却更具体 —— 是 “恐惧” 里藏着 “求救”，像有人在黑暗里敲墙，微弱却执着。
耳边响起李薇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明安里…… 周伯…… 红色水塔……” 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李薇抱着一个黑色 U 盘，塞进一个布包，递给一个穿棉袄的老人，老人的脸看不清楚，只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菜篮，上面印着 “明安里便民超市” 的字样。
“明安里？
周伯？”
代敏猛地收回手，心跳得飞快。
明安里是她住的小区，周伯是楼下便利店的常客，每天早上都提着菜篮去买豆浆 —— 李薇说的 “周伯”，会不会就是他？
那个黑色 U 盘里，藏着什么？
红绳的热度慢慢退去，指尖的麻木感也消失了，可代敏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看着纸条上 “周凯” 的名字，又想起李薇的低语，突然意识到：这些离职的人，可能都和 “红色水塔” 有关；而赵立东，一首在拼命掩盖这个秘密。
她把纸条折好，塞进手机壳里，又看了一眼李薇的工位。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落在保温杯上，反射出冷白的光。
代敏攥紧了手机，掌心的纸条硌着皮肤，像李薇的求救信号，也像爸爸警徽上的 “不甘心”。
这一次，她不会再像对苏晓那样，把 “情绪” 当成 “错觉”。
李薇的恐惧，张院庆的愧疚，赵立东的伪装，还有那个藏在明安里的周伯和红色水塔 —— 她要把这些碎片拼起来，看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