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馨馨仰着小脸，软乎乎的脸颊因为紧张微微鼓着，
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画纸——那是她昨天画了一下午的作品，
纸上是歪歪扭扭的一家四口：爷爷举着风筝线，奶奶抱着一盆月季花，
妈妈系着围裙在煮馄饨，爸爸蹲在地上陪她搭积木，每个人的脸上都画了圆圆的笑脸，
连天上的太阳都缀着一圈小爱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画纸边缘，
把原本光滑的卡纸捏出几道白印子，眼神里满是不安地拉着妈妈的手，
小小的身子轻轻晃了晃，急切地说：“爸爸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
他都不出来陪我玩了……我画了画给他，敲了好几次门，他都没应我。
”妈妈正站在客厅整理馨馨散落的积木，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来，
笑着揉了揉馨馨的小脸蛋，指尖能摸到女儿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像刚孵出来的小鸡崽一样软。
她试图用这温柔的笑容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急色，刻意放缓了语速，
声音柔得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不要紧的，爸爸这是在工作呀。爸爸的工作要想很多事情，
所以需要安安静静的环境，我们馨馨要乖，别打扰爸爸好不好？”可她说这话时，
落在主卧门框上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焦虑的波澜。“馨馨，快过来吃饭啦！
”餐厅里突然传来爷爷洪亮又带着暖意的声音，像春日里晒透的棉被，
一下子驱散了客厅里淡淡的压抑。紧接着，奶奶的声音也轻轻附和，
带着点嗔怪的温柔：“菜都要凉啦，快跟妈妈一起过来呀！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奶奶特意多放了点冰糖，甜滋滋的，你再不来，爷爷就要偷偷先吃啦！
”“好的……”馨馨先轻轻应了一声，可脚步还没动，又转头望着妈妈，小脸上满是犹豫，
小手不自觉攥了攥衣角，那是妈妈去年给她缝的公主裙，裙摆上绣着小草莓，
现在已经有点短了，可她舍不得换。“真的不要叫爸爸一起吗？奶奶做的糖醋排骨，
爸爸以前也很爱吃的，他说奶奶做的排骨比饭店里的还香。”馨馨记得，
以前每次奶奶做糖醋排骨，爸爸都会抢着跟她吃，还故意把最大块的排骨夹到她碗里，
然后假装委屈地说：“哎呀，我的小馨馨怎么这么能吃，爸爸都要没得吃了。
”那时候她会咯咯地笑，把自己碗里的小排骨夹回给爸爸，说“爸爸乖，给你吃”，
一家人看着他们父女俩闹，都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不用，我们先去吃吧。
”妈妈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她牵起馨馨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女儿掌心的薄茧，
那是馨馨天天握画笔磨出来的。她脚步迈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走向餐厅时，
目光却忍不住飞快地往爸爸的房门口扫了一眼，门板紧闭，像一道冰冷的墙，
把这个家分成了两半。餐厅里已经摆好了碗筷，爷爷正坐在主位上，
手里拿着一个剥好的橘子，见馨馨进来，赶紧把橘子递过去：“馨馨快来，
爷爷给你剥了橘子，甜得很，饭前吃一瓣开开胃。”爷爷的手上有厚厚的老茧，
是年轻时在工厂干活留下的，剥橘子的时候，指腹偶尔会蹭到馨馨的手，有点糙，却很暖和。
奶奶正把最后一盘糖醋排骨端上桌，盘子里的排骨裹着亮晶晶的酱汁，热气腾腾地冒着香，
油星子在盘子边缘轻轻晃着。奶奶擦了擦手上的油，笑着摸了摸馨馨的头：“快坐快坐，
奶奶还煮了玉米粥，配着排骨吃最解腻了。”馨馨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
面前的碗里已经被奶奶盛好了小半碗粥，粥里还卧了一个嫩嫩的荷包蛋，蛋黄微微流心，
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可她没动勺子，只是盯着对面爸爸的空位，
那里放着爸爸平时用的青花瓷碗，碗边有一道小小的缺口，是去年馨馨不小心摔的，
爸爸说“这样才特别，是我们家的专属碗”。“馨馨怎么不吃呀？
”爷爷夹了一块排骨放在馨馨碗里，排骨的酱汁沾到了碗沿，“是不是等爸爸呢？没事，
我们先吃，等爸爸忙完了，奶奶再给他热。”馨馨低下头，用勺子戳了戳碗里的荷包蛋，
小声说：“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呀？我好想他陪我玩捉迷藏，上次我们在小区的草地上玩，
爸爸当老鹰，我当小鸡，爷爷当鸡妈妈，妈妈和奶奶在旁边加油，我跑累了，
爸爸还背我回家，他的背好宽，我趴在上面能看到好远的地方。”妈妈喝了一口粥，
掩饰住眼底的酸涩，笑着说：“很快的，等爸爸忙完这阵子，我们就一起去公园玩，好不好？
到时候让爸爸给你买棉花糖，要草莓味的，很大很大的那种。”“真的吗？”馨馨眼睛一亮，
抬起头望着妈妈，小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那我要把棉花糖画下来，
还要画爸爸陪我放风筝，上次我们的蝴蝶风筝飞到树上去了，爸爸爬树给我拿下来，
衣服都勾破了，妈妈还说他呢。”“当然是真的。”妈妈摸了摸她的头，
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馨馨没吃多少，
就放下了勺子，说要去给爸爸画新的画，希望爸爸看到画能开心一点。
妈妈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走进房间，叹了口气，爷爷和奶奶对视一眼，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接下来的几天，爸爸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出来拿东西，也是低着头，
头发乱糟糟的像杂草，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长满了胡茬，看起来憔悴得不像样子。
他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拿了东西就赶紧回房间，关上门，
仿佛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是洪水猛兽。日子一天天过去，
日历上的数字被馨馨用彩笔圈了一个又一个，她每天都问妈妈：“今天爸爸会出来吗？
”妈妈总是说“快了”，可爸爸还是没有出来。有一天晚上，天气突然变了。白天还好好的，
到了傍晚，天空就变得黑压压的，像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盖住了，风刮得窗户“呜呜”作响，
树枝在窗外摇晃，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奶奶赶紧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
嘴里念叨着：“要下大雨了，这天气真怪，刚才还好好的。”爷爷则去检查门窗，
把没关紧的窗户都关好，免得雨水飘进来。馨馨坐在房间里画画，
画的是一家人在下雨天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妈妈抱着她，爸爸抱着妈妈，
爷爷奶奶坐在旁边吃瓜子。可她刚画完爸爸的脸，就听到“轰隆隆”一声巨响，
雷声像炸开的炸弹，震得房间都在晃。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把整个房间照得白花花的，吓得馨馨赶紧把画本抱在怀里，缩到了床底下。她最怕打雷了。
以前每次打雷，爸爸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着她，给她讲故事，
说打雷是天上的神仙在放鞭炮，是开心的声音，不用怕。有时候她还是害怕，
爸爸就会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听自己的心跳声，说“有爸爸在，
什么都不用怕”。可今天，雷声一次比一次响，闪电一次比一次亮，
爸爸的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馨馨躲在床底下，抱着画本，身体忍不住发抖，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画本上，把爸爸的笑脸晕开了一片。她实在太怕了，鼓起勇气，
光着脚从床底下爬出来，小小的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到妈妈的房间，
“砰”地一声推开门，钻进了妈妈的被窝里。“妈妈！妈妈！”馨馨紧紧抱住妈妈的腰，
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打雷好可怕，我怕！”妈妈被她吵醒，
赶紧把她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却带着点疲惫：“馨馨不怕，妈妈在呢，
雷声很快就过去了。”馨馨缩在妈妈怀里，听着窗外的雷声“轰隆隆”地响，
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服，希望雷声快点过去，
也希望爸爸能像以前一样，过来摸摸她的头，说一句“馨馨不怕”。雷声还在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