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声音

他伸出食指在护目镜上一刮，水珠顺着指纹滚出蜿蜒的轨迹。

远处奥体中心的莲花碗体育馆正在试灯，紫红色激光刺破雾霾，把他电动车篮里摞着的外卖箱照得像口棺材。

"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手机支架上的老款华为突然震动，阿强猛捏刹车。

后轮在亚运宣传横幅上擦出黑印，横幅上微笑的吉祥物琮琮被轮胎碾成咧嘴怪相。

他摘下半边手套，皴裂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

配送费九块九，备注栏挤满密密麻麻的小字："要能装二十只小龙虾的活水箱，葬礼司仪需穿玲娜贝儿玩偶服，骨灰盒要粉...""神经病。

"阿强喉咙里滚出含混的气音。

自从三年前妹妹的喉癌手术失败，他的声带就像被砂纸磨过。

拇指却诚实地戳向接单键——订单地址是城西银泰，那儿打赏阔绰的网红多。

后视镜里突然闪过蓝光。

阿强脖颈一缩，把印着"聋哑人求关照"的荧光马甲团成球塞进座垫。

交警的摩托车轰鸣着掠过，后座绑着的烟花收缴箱里探出半截仙女棒，火药味混着桂花香钻进他鼻孔。

这味道让他想起妹妹化疗时攥着的香囊。

阿强甩甩头，指节叩了叩头盔侧面。

藏在护耳里的微型音响立刻播放AI合成的少女音："哥哥，今天要平安回来呀。

"他嘴角刚扯起个弧度，手机又震了。

订单补充说明像恐怖片弹幕般跳出来："司仪需会跳《极乐净土》，骨灰盒刻二维码可扫出墓志铭，殡仪馆地址更改为望江门废弃化工厂..."阿强下眼睑抽搐两下，抬头望见电子警察正在抓拍未礼让行人。

穿汉服直播的姑娘们提着裙摆横穿马路，他猛转车把冲上人行道，外卖箱里的小龙虾发出簌簌抓挠声。

第二章：反向冲刺大毛的尾指卡在玩具手枪扳机孔里拔不出来，疼得直抽气。

城中村出租屋的钨丝灯泡在头顶晃悠，把他脑门上的汗照得像层荤油。

"哥你行不行啊？"二毛蹲在塑料凳上啃指甲，绍兴口音黏糊糊的，"淘宝订的仿真枪都能卡壳，还抢啥金店。

""放屁！"大毛一使劲，尾指带着块皮留在枪管里。

他甩着手原地转圈，血珠子溅到墙上"殡葬cosplay服装清仓"的海报。

穿死神袍的模特咧着PS过度的笑，黑洞洞的眼窝盯着兄弟俩。

二毛摸出半包清风纸巾扔过去。

大毛扯出三张糊住伤口，纸巾很快晕出朵红梅。

他踢开脚边的蕾丝丧帽，从床底拽出个蛇皮袋："家伙不行就换plan B！"袋里哐啷滚出把液压剪，刃口还沾着猫毛——上周偷工地电缆时惊了野猫。

二毛喉结滚动两下，瞥见窗外晾着的洛丽塔风格寿衣在风里飘成招魂幡。

"要不算了..."他后槽牙开始打战，"我淘宝店这个月还能卖两套汉服寿衣...""卖尼玛！"大毛一剪子戳穿席梦思，弹簧爆出棉花，"你瞅瞅买家秀！"手机屏怼到二毛眼前：穿飞鱼服寿衣的老头比着剪刀手，配文"穿上直接穿越，孝子贤孙都说好"。

二毛耳根烧起来。

大毛已经套上美团骑手外套——去年双十一偷的，后背的袋鼠logo被划成骷髅头。

他给二毛扣上竹蜻蜓头盔，塑料旋翼啪嗒打在脑门上。

"出发！"大毛挥剪子的模样像举着圣剑。

二毛踉跄着跟上，裤腰别着的《殡葬服务从业资格证》掉在门槛。

证件照里的他穿着吸血鬼伯爵斗篷，嘴角还粘着淘宝店送的仿真獠牙。

第三章：直播风云在那间布置得犹如梦幻城堡的直播间里，老板娘的心情却如坠冰窖。

她名叫林玉，曾经是网络上备受瞩目的时尚美妆博主，如今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对着寥寥无几的观众，努力推销着那些让人望而却步的殡葬用品。

林玉精致的面容上，妆容依旧完美无瑕，可眼神中却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展示道具——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骨灰盒，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家人们，看看这个骨灰盒，这精湛的工艺，这奢华的设计，真的是顶级品质啊！”然而，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却充满了冷嘲热讽。

“这东西谁会买啊，主播想钱想疯了吧！”林玉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努力维持着的职业笑容瞬间僵住。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眼中的泪花却在打转。

“各位亲，这不是为了钱，这是为了大家提前做好准备，人生无常啊。”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这时，一条格外刺眼的弹幕出现：“你就是个骗子，卖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小心遭报应！”林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嘴唇颤抖着，手中的骨灰盒差点滑落。

“我不是骗子，我真的不是……”她喃喃自语道，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突然，直播间里涌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观众，他们开始疯狂地发送恶意评论和辱骂的话语。

林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屏幕，双手不停地颤抖。

“别这样，求求你们别这样……”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画面突然卡顿，然后黑屏。

林玉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个曾经充满希望和梦想的直播间，如今却成了她的噩梦。

第四章：阿强的意外重逢阿强骑着电动车，带着那箱小龙虾，心情复杂地朝着那个废弃的工厂驶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订单，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失踪三年的前妻。

当他终于到达工厂门口时，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

他停下车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工厂，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阿强的眼睛瞬间瞪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前妻，那个曾经与他共度美好时光的女人，如今穿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灰尘。

阿强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小慧，真的是你？”小慧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冷漠。

“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她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阿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靠近小慧。

“这三年你去哪了？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的声音充满了质问和悲伤。

小慧转过头，避开阿强的目光。

“别问了，都过去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紧握的拳头却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阿强停下脚步，眼中满是失望和无奈。

“为什么？难道我们曾经的感情对你来说一文不值吗？”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愤怒和不甘。

小慧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阿强，对不起，我有我的苦衷。”

阿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苦衷？什么苦衷能让你抛弃我们的感情？”小慧低下头，沉默不语。

阿强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第五章：笨贼兄弟的混乱逃窜大毛和二毛抱着抢来的骨灰盒，疯狂地骑着改装电驴在小巷里穿梭。

大毛的脸上满是紧张和兴奋，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滴落。

“哥，咱这是不是闯大祸了？”二毛的声音颤抖着，脸上充满了恐惧。

大毛咬着牙，大声说道：“怕啥！有哥在！”然而，他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慌乱。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大毛来不及思考，直接拐进了左边的巷子。

结果，这是一条死胡同。

“哎呀！完了完了！”二毛尖叫起来，脸色煞白。

大毛狠狠地拍了一下电驴的把手，“闭嘴！老子想想办法！”他的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出路。

这时，后面传来了警笛声。

大毛和二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们的心跳急速加快。

“哥，咋办啊？”二毛带着哭腔问道。

大毛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拼了！”说着，他加大油门，试图撞开胡同尽头的那堵矮墙。

电驴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大毛和二毛被甩了出去，骨灰盒也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大毛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急忙去捡骨灰盒里掉出来的东西。

二毛则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大毛捡起一块像是珠宝的东西，塞进兜里，然后拉起二毛。

“快走！”他们刚跑了几步，就听到了警察的呼喊声：“站住！别跑！”大毛和二毛跑得更快了，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第六章：骨灰盒里的天气预报林九月跪在宠物墓地的泥泞里，美甲缝里嵌着青苔。

她哆嗦着捧起那个被雨水泡胀的骨灰盒，上跳动着错误代码般的天气预报图标——雷云符号在摄氏38度与零下18度之间疯狂闪烁。

"爸，你连死后都要跟我开玩笑吗？"她指甲抠进量子骨灰盒的散热孔，机械女声突然切换成沙哑的绍兴小调："六月荷花香喷喷，阿囡要嫁撑船人..."这是父亲每晚关店时哼的曲调。

林九月瞳孔猛地收缩，腕间的智能手表突然爆出电火花。

她记得三年前的雨夜，父亲就是用这只戴表的手，最后一次抚摸金毛犬的骨灰盒。

骨灰盒突然剧烈震动，喷出的冰雾在盛夏凝结成诡异雪霰。

林九月抹去睫毛上的冰晶，疗档案——妹妹的化疗记录、阿强前妻的流产报告、还有她丈夫手机里那些露骨的聊天截图。

"检测到情绪波动超阈值。

"骨灰盒发出刺耳警报，开始播放丈夫生前最爱的《月光小夜曲》。

林九月发疯似的捶打按键，却在某段颤音里捕捉到细微的电流杂音——是呼吸机的工作频率。

她突然想起丈夫临终时，曾用颤抖的手指在床单上画圈。

那个被护士当作痉挛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