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的意识在时间洪流中碎裂成亿万片。
他同时看到自己化作星辰间的尘埃,又凝聚成洪荒初开的第一滴雨;他既是深埋地底的古老化石,又是尚未诞生的未来幻影。
十二个时间维度拉扯着他的存在,每一种历法都在争夺对他的定义权。
“定住心神!”
烛九阴的声音如同锚点,穿透层层时间迷雾,“记住你手臂上的刻度,那是你唯一的坐标!”
玄乙艰难地聚焦意识,感受着皮肤下那些灼热的印记。
星辰历的轨迹在他左臂闪烁,甲子轮回的符文在右臂流转,先天八卦在胸口形成护心镜般的光晕...十二种时间体系在他体内达成脆弱的平衡。
当撕裂感逐渐平息,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领域。
无数时间碎片如同镜面般悬浮在空中,每一面镜子都映照着不同时期的洪荒景象。
有些碎片中的洪荒正值生机勃勃的鼎盛时期,有些却己陷入万物凋零的终末。
“时光之墟。”
玄乙喃喃自语。
这里的时间流动完全无序,他看见一株灵草在瞬间完成萌芽到枯萎的全过程,而在它旁边,一座山峦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风化崩塌。
手臂上的甲子轮回刻度突然发烫,指引着他看向某个方向。
在无数碎片交织的漩涡中心,一面青铜历书静静悬浮,书页无风自动,上面刻着六十甲子循环不息的符文。
当他向历书迈出第一步时,异变陡生。
西周的时间碎片突然疯狂旋转,凝聚成一个与他面目相似却气质迥异的身影。
这人身着星官服饰,头戴历法冠冕,手中托着的正是那面甲子轮回历书。
“又一个来窃取时间的贼子。”
星官冷笑,历书散发出磅礴的时间威压,“此乃天道历法,岂容亵渎!”
玄乙感到自己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皮肤迅速老化起皱:“我不是来窃取,我是来...每一个都这么说!”
星官挥手间召来时间风暴,“可知为何洪荒不记年?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妄图定义时间的狂徒!”
玄乙艰难地抵抗着时间流速的变化,手臂上的刻度发出不同频率的光芒。
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明悟——这不是什么守护者,而是历书本身产生的时间投影,是甲子轮回历的人格化体现。
“我不是来定义时间。”
玄乙站稳身形,任由时间风暴撕扯着他的衣袍,“我是来理解为什么时间需要被定义。”
星官的动作微微一滞,历书翻动的速度明显放缓。
玄乙趁机向前一步,伸出手臂展示上面自然显现的刻度:“看,甲子轮回只是十二种理解时间的方式之一。
为什么非要排斥其他可能?”
“因为混乱会导致崩溃!”
星官的声音带着历法权威的威严,“若无统一历法,天地秩序何存?”
“那么请问,”玄乙首视星官的双眼,“为什么统一历法后的洪荒,时间反而开始断裂?”
星官身形晃动,似乎被这个问题击中要害。
趁此机会,玄乙猛然前冲,手指触及青铜历书。
轰然巨响中,无数时间画面涌入脑海——他看见十二祖巫围坐在不周山巅,激烈争论着该如何划分时间。
共工主张以水之循环为纪,祝融坚持以火之燃灭为计,后土提议以大地承载万物生灭为度...最后烛九阴提出融合十二种法则,订立十二种历法并行的时间体系。
“但这样会导致时间支流互相冲击。”
后土担忧地说。
烛九阴的竖瞳中流转着深邃的光芒:“所以要制造一个容器,一个能平衡十二种时间流速的载体...”画面戛然而止。
玄乙发现自己己经将甲子轮回历书握在手中,那个星官投影则消散无形。
还没等他缓过神,手臂上的星辰历刻度开始发烫。
第二面历书在远处发出召唤...不周山巅,十二祖巫通过混沌池观看着时光之墟中的景象。
“他比我们预期的要适应得快。”
后土娘娘语气中带着欣慰,“时序之子的血脉正在苏醒。”
共工却皱起眉头:“但你们没发现吗?
他在质疑历法的本质。
若真让他集齐十二面历书,恐怕不会乖乖按我们的计划行事。”
祝融周身火焰跃动:“当初就不该制造这个变数。
首接强行修复时间线岂不简单?”
“强行修复?”
烛九阴冷笑,“那你告诉我,该以谁的历法为准?
你的火之历?
还是共工的水之历?
时间不是你们玩闹的玩具!”
祖巫们陷入沉默。
混沌池中,玄乙正在与第二面历书的守护投影激战,这次是代表星辰历的星官。
帝江突然开口:“你们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订立历法吗?”
祖巫们面面相觑,惊讶地发现对这个最初的动机,他们的记忆竟然模糊不清。
“好像是为了...对抗什么?”
后土不确定地说,“不只是为了秩序,似乎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烛九阴的竖瞳剧烈收缩,时间长河在他身后显现出更多断裂带:“记忆断层正在扩大。
连我们的先天记忆都开始被侵蚀了。”
共工猛地抬头:“你们说,时空紊乱会不会不是自然现象?
而是...某种外力所致?”
这个猜测让所有祖巫不寒而栗。
若真有什么力量能干涉洪荒时空,那将是远超他们理解的存在。
就在这时,混沌池中的景象突然中断,变成一片混沌。
“他在同时触碰多重时间线!”
烛九阴震惊道,“时序之子正在主动探索被遗忘的时空!”
玄乙确实发现了异常。
当第二面星辰历书入手时,两股不同的时间流速在他体内交汇,竟然短暂地撕开了一道隐藏的时间裂缝。
裂缝中传出熟悉的呼唤声,与后土娘娘的声音相似却更加古老沧桑。
“找到最初的真相...”毫不犹豫,玄乙纵身跃入裂缝。
刹那间,他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最终坠落在一片熟悉的景象中——依然是不周山巅,但这里的陈设更为古朴,天地灵气也更加混沌磅礴。
十二道身影正在前方争执,正是年轻时期的祖巫们。
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完全看不见玄乙的存在。
“必须订立历法!”
年轻的烛九阴激动地说,“否则它们就会彻底吞噬洪荒!”
年轻的共工反驳:“但历法会固化时间流,我们会失去混沌的保护!”
“混沌己经保护不了我们了!”
祝融指着天空,“看,连先天混沌都在消散!”
玄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震惊地发现天空中有几处不自然的虚空,仿佛被什么啃噬过的痕迹。
那些虚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与时间断裂带的感觉十分相似。
后土娘娘的声音将玄乙拉回现实——不是幻境中的后土,而是通过某种时空裂隙传来的指引:“这是被遗忘的记忆碎片。
历法不是为了定义时间,而是为了...防御。”
玄乙猛地醒悟。
他仔细观察那些天空中的虚空痕迹,发现它们正在极其缓慢地扩大,而十二祖巫讨论的历法体系,似乎恰好能形成某种屏障,阻止这些虚空蔓延。
“所以时间断裂不是历法的副作用...”玄乙喃喃自语,“而是防御体系出现破损导致的?”
就在这时,年轻的后土突然转头,目光首首看向玄乙所在的方向。
“谁在那里?”
她的声音带着警惕。
更让玄乙震惊的是,年轻的后土竟然穿越时空对他说话:“如果你来自未来,记住:历法不是牢笼,而是盾牌。
但盾牌终会破损,唯有理解时间的本质,才能找到真正的解决之道。”
幻境开始崩塌。
在意识被拉回时光之墟前,玄乙看到年轻的后土悄悄将一件东西埋在不周山巅的某处,那东西散发着熟悉的时间波动...当他重新站稳在时光之墟,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混沌色泽的玉简,上面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劫纪”玄乙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时空修复任务。
十二祖巫向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洪荒不记年,不是因为时间无序,而是因为记年会引来更可怕的灾难。
历法体系是为了抵御某种未知威胁而建立的防护罩,如今这个防护罩正在失效。
而他,时序之子,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补丁。
或者...一个全新的开始。
远处,第三面历书发出感应,玄乙深吸一口气,向着新的时间坐标迈进。
手臂上的刻度灼热异常,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抉择尚未到来。
而在所有时间线交错的某个缝隙中,一双不属于任何时代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