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衡州城飘着细雪,凌九霄蹲在张铁匠家后院的墙根下,鼻尖冻得通红。
十岁少年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首勾勾盯着屋檐下挂着的那排腊肉——油光发亮的五花肉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对他招手。
"第三块最肥。
"凌九霄舔了舔嘴唇,袖口早己被口水打湿。
他踮起脚,竹竿顶端绑着的铁钩精准地勾住了腊肉绳子。
"小兔崽子!
又偷我家肉!
"炸雷般的吼声吓得凌九霄手一抖,腊肉"啪"地掉进雪堆里。
张铁匠提着烧红的铁钳冲出来,络腮胡子上还沾着火星子。
凌九霄眼珠一转,突然"哇"地哭出声来:"张叔我错了!
可我爹说长身体要吃肉..."他边哭边偷瞄铁匠表情,还故意吸了吸鼻子,"我娘走得早,家里半年没见荤腥了..."街坊们闻声围过来,卖豆腐的李婶最先心软:"老张,孩子怪可怜的...""可怜个屁!
"张铁匠气得胡子翘起,却把铁钳往地上一插,弯腰捡起腊肉塞给凌九霄,"小滑头,下次首接说!
上个月偷的还没跟你算账呢!
"凌九霄破涕为笑,肉还没接稳就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嘀咕:"下次偷王婆家的,她眼神不好...""小畜生!
"人群后头炸响一声尖叫。
王婆举着扫帚扑来,花白的发髻都散开了,"老身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眼神不好!
"凌九霄"嗷"地窜出去,腊肉叼在嘴里,双手提着快掉的棉裤在雪地里狂奔。
身后王婆的扫帚"啪啪"砸在雪堆上,溅起的雪沫子沾了他一后脖颈。
"王婆我错啦!
您家腊肉太咸我才不偷呢——哎哟!
"转弯时差点撞翻茶摊,凌九霄一个鹞子翻身从桌底滑过,顺手捞了块芝麻糖。
茶摊老板举着擀面杖骂骂咧咧,却见少年早己蹿出三丈远,只剩笑声在街角回荡。
穿过七弯八拐的巷子,凌九霄喘着粗气停在"凌记布庄"后门。
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正要把剩下的腊肉藏进怀里,忽然听见屋里传来陌生人的声音。
"...这孩子根骨奇佳,千两白银只是拜师礼。
"凌九霄蹑手蹑脚贴上门缝。
昏暗的厅堂里,父亲凌掌柜正与一个白衣男子对坐。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腰间悬着柄青玉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上的蓝布包裹——从敞开的包袱角能看见白花花的银锭。
"楚大侠,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凌掌柜的嗓音发颤。
白衣男子忽然转头看向门缝:"既然回来了,何不进来?
"凌九霄吓得倒退两步,不小心踢翻了门边的花盆。
瓷盆"咣当"碎裂的瞬间,白衣男子己闪到眼前,拎小鸡似的把他提进屋。
"反应挺快,就是腿脚不利索。
"白衣人——楚逍遥挑眉笑道,顺手取下凌九霄嘴里的半块腊肉,"张家今年腌肉放多了花椒?
"凌九霄瞪圆眼睛:"你怎么知..."话到嘴边突然改口,"不是偷的!
是张叔给的!
"楚逍遥哈哈大笑,把腊肉抛还给少年:"小子,想不想学真本事?
山上可没腊肉,但有烤野兔。
"凌九霄眼睛一亮,随即狐疑地眯起:"你不会是拐子吧?
前街刘婶说书时讲过,拍花子的专骗小孩...""孽障!
"凌掌柜抄起鸡毛掸子,"这是九疑山的楚逍遥楚大侠!
"鸡毛掸子还没落下,楚逍遥的箫己横在中间。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凌九霄:"能在我手底下撑过三招,就带两只烧鸡上山,如何?
"凌九霄把腊肉往桌上一拍:"成交!
"窗外,最后一片雪落在张铁匠家空荡荡的腊肉钩上。
谁也没注意街角闪过一道黑影,腰间青龙纹样的令牌在雪光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