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基三十年,为这江山社稷,有过五个夫君。权倾朝野的丞相,战无不胜的将军,
富可敌国的商贾,洞晓天机的国师,还有那媚骨天成的敌国质子。我曾倚仗他们,利用他们,
最后,在我皇权稳固时,一一“处理”了他们。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
还是那个最不受宠的六公主赵长宁。这一世,我只想绣绣花,喂喂鱼,
当一条天下第一的咸鱼。可我没想到,在我重生后第一次踏足御花园时,
那五个被我亲手送入地狱的男人,竟齐刷刷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们眼中的恨意、痴狂、与占有欲,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他们,也都重生了。1“陛下,
别来无恙啊。”声音淬着冰,又带着一丝病态的缱绻。我抬起头,阳光穿过海棠花的枝叶,
斑驳地落在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是裴九野,我前世的丞相,也是我的第一任夫君。
他曾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我为夺嫡,嫁与他为妻,借他之手,铲除了我所有的兄弟。
登基前夜,我赐了他一杯毒酒,罪名是,意图谋反。他身后,还站着四个人。一身玄甲,
身形挺拔如松的是霍渊,我的大将军。他为我平定四海,打下这万里江山。待天下安定,
我以“功高震主”为由,收缴兵权,将他终身软禁于漠北。锦衣华服,笑意盈盈的是沈万金。
我起事时,是他用金山银山,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皇位的路。事成之后,我抄没他全部家产,
充盈国库。白衣胜雪,气质出尘的是玄陵。我的国师。他以星辰为棋,为我卜算吉凶,
规避了无数杀局。我君临天下后,便以“妖言惑众”之罪,将他囚于观星高塔。而最后一个,
倚在假山旁,红衣似火,美得雌雄莫辨的,是慕容澈。邻国送来的质子,我用他牵制邻国,
稳定边疆。待邻国俯首称臣,我便将他这枚废棋,送还了回去。我知道,等待他的,
只有他那些兄弟的屠刀。前世我最得力的五把刀,如今,全都带着森然的杀意,
将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十六岁小公主,堵在了御花园的角落里。空气几乎凝固。
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跪了一地。我却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针脚歪歪扭扭,一只鸳鸯被我绣成了野鸭子。上辈子处理了三十年奏折,我的手,
早忘了针线该怎么拿了。但我很满意。这歪歪扭扭的野鸭子,
才是我这一生追求的终极奥义——摆烂。“你们……”我抬起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五张写满国仇家恨的脸,“挡着我晒太阳了。”2我话音刚落,
五道目光瞬间化为实质的利刃,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霍渊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位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此刻气得脸都涨红了:“赵长宁!你还敢说这种话?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上辈子,他对我一腔赤诚,我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我记得,
我软禁他时,他只是红着眼问我:“陛下,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我说:“不,霍将军,你做得太好了。好到,朕夜里都睡不着觉。”现在想来,
真是刻薄。“霍将军,”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晒得更舒服一点,“本宫是父皇的六公主,
不是你口中的赵长宁。大庭广众,直呼本宫名讳,该当何罪?”霍渊一噎,胸膛剧烈起伏。
旁边的慕容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走上前,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声音又软又媚:“姐姐,何必这么凶呢?你看,吓到霍将军了。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姐姐。
”他说着,伸出手想来牵我。我手腕一偏,躲开了。“慕容公子,”我淡淡开口,
“你是北燕质子,我是大周公主。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前世,
他就是用这副无害的模样,在我枕边吹了无数的耳旁风,帮我除掉了不少心腹大患。
他总是一边替我杀人,一边在我怀里哭着说“长宁,我好怕”。我那时觉得他有趣,
像一只漂亮又会咬人的小野猫。可现在,我只觉得吵。慕容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来,
陛下是把我们都忘了。”一直没说话的国师玄陵悠悠开口,他的声音像是山间清泉,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也罢,前尘旧事,不过一场梦。只是不知,公主殿下最近,
睡得可还安稳?”我当然睡得安稳。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没有勾心斗角的朝臣,
不用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人会不会捅我一刀。我重生回来这半个月,是我两辈子以来,
睡得最香的时候。“托国师的福,本宫吃得香睡得好,一觉到天亮。”我真心实意地回答。
玄陵的脸色,也白了几分。3“呵。”一声冷笑,来自沈万金。这位富甲天下的大老板,
此刻正用他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打量着我,像是要重新估算我的价值。“睡得好?
”他慢条斯理地摇着手里的玉骨扇,“看来公主殿下是浑然不知,三日后,
父皇就要将你嫁去匈奴和亲了。”我愣了一下。和亲?我仔细回忆了一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世的十六岁,父皇为了边境安宁,确实打算从几个不受宠的公主里,
挑一个去和亲。当时我为了不去,主动找上了还是皇子的裴九野,与他联手,
演了一出“坠入爱河”的大戏,这才躲过一劫。也正是从那时起,
我踏上了那条布满荆棘的夺嫡之路。原来,是这个时候。见我沉默,
沈万金以为拿捏住了我的七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匈奴单于年过五十,粗鄙不堪,
听说上一任和亲去的公主,不到半年就被折磨死了。不过公主殿下若是求我,
我沈家富可敌国,为殿下周旋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话里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沈老板,”我慢悠悠地开口,“你是不是忘了,
你沈家如今,也不过是皇商。我的婚事,是父皇的家事。你一个商人,凭什么插手?
”沈万金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他大概是忘了,现在的他,
还不是那个能用金钱左右朝局的沈万金。现在的沈家,还需要仰仗皇家鼻息。“你!
”“本宫乏了,你们自便吧。”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懒得再和他们纠缠。
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跟这五个前夫掰扯,而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去和亲。没错,
和亲。匈奴有什么不好的?天高地阔,牛羊成群。单于五十多岁又如何?
说不定我嫁过去没两年,他就嗝屁了,到时候我就是手握大权的太后,
想怎么咸鱼就怎么咸鱼。这可比留在京城这个旋涡中心,天天对着这五张怨夫脸要好太多了。
我越想越觉得,和亲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摆烂方案。“站住!”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
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是裴九野。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气场强大得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赵长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黑沉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休想离开京城,休想离开我的视线。这辈子,你哪儿也去不了。”我皱了皱眉。
“裴大人,”我提醒他,“请注意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和偏执,“我的身份,是你男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我:“……”有病。而且病得不轻。4和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我那几个平日里对我爱搭不理的姐妹,纷纷跑来我的“冷宫”——清宁殿,名为安慰,
实则看笑话。“六妹妹,你也别太伤心了,这都是命。”大公主赵长乐假惺惺地拍着我的手,
眼里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了。“是啊六妹妹,听说那匈奴单于长得青面獠牙,
最喜欢生吃人肉,你嫁过去可要小心啊。”三公主赵长思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上辈子,就是她们几个,在我夺嫡的路上,给我使了无数绊子。
最后,都被我找由头,打包嫁去了蛮荒之地。这一世,她们的段位,还是这么低。
我懒得跟她们演戏,直接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回吧,别打扰我睡觉。
”几个公主被我的态度噎得够呛,悻悻地走了。她们前脚刚走,
我宫里的太监小安子就哭丧着脸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陛下他……他已经拟好圣旨了!
明日早朝就要宣布!”我眼睛一亮:“真的?”“殿下,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小安子急得直跺脚,“那可是匈奴啊!火坑啊!”“小安子,
”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懂,那不是火坑,那是我的诗和远方。
”小安子:“???”我心情愉悦地开始收拾包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全部家当加起来也装不满一个小箱子。我正哼着小曲,
把几件旧衣服叠好,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裴大人,您不能进去!殿下已经歇下了!
”“滚开!”是裴九野的声音。下一秒,殿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裴九野一身寒气地站在门口,脸色黑得像锅底。他身后,还跟着沈万金。
沈万金倒是没那么失态,只是看着我打包好的行李,眼神沉了沉。“你要去和亲?
”裴九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对啊。”我点头,态度十分坦然,
“这不是你昨天告诉我的吗?”“我准了吗?”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嫁人,
需要你准吗?裴大人,你是不是官当久了,脑子不清醒了?要不要我给你开几副药调理一下?
”裴九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火:“赵长宁,
你别跟我装傻。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我……”“我不需要。”我直接打断他,
“裴大人,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去匈奴,放羊,晒太阳,过安生日子。所以,
请你不要来打扰我。”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裴九野的心里。
他眼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痛苦。
“安生日子……”他喃喃自语,“所以,只要没有我,你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了,是吗?
”5我懒得回答他这个废话问题。难道留下来,
天天看你们五个前夫在我面前上演雄竞修罗场,就是安生日子了?见我不说话,
裴九野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萧瑟又决绝。
倒是沈万金留了下来。他走到我面前,捡起我包袱里的一支素银簪子,
啧啧两声:“就带这些东西去匈奴?也太寒酸了。我们长宁,值得最好的。”说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这些你拿着,到了匈奴,
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我掂了掂那沓银票,少说也有十万两。沈万金,
还是那个沈万金,永远觉得钱能解决一切问题。上辈子,他也是这样,用数不尽的奇珍异宝,
把我住的宫殿堆得满满当当。他以为,他买的是我的欢心。其实,他买的,是我的江山。
我把银票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沈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万金的笑意淡了些:“怎么,嫌少?”“不是。”我摇摇头,“只是觉得没必要。
我一个和亲公主,带那么多钱,是怕死得不够快吗?”“有我沈家在,谁敢动你?
”“沈老板,你是不是忘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上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姓裴。”沈万金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回银票,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终于清静了。我躺在床上,畅想着我未来的咸鱼生活,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然而,
第二天早朝,我等来的,却不是和亲的圣旨。而是,赐婚的圣旨。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宣布,将六公主赵长宁,指婚给……当朝丞相,裴九野。择日完婚。我:“???!!!
”我躺在床上一脸懵逼,听着小安子转述朝堂上的盛况。据说,裴相为了求娶我,
自降官阶三品,并承诺,终身不纳妾。据说,霍大将军当场气得拔了刀,要跟裴相决一死斗。
据说,国师大人夜观天象,说我与裴相乃天作之合,是社稷之福。据说,沈老板当即表示,
要为我的婚事,捐一百万两白银,充作军饷。据说,北燕质子慕容澈,当庭吐血昏厥,
至今未醒。我一个头两个大。这五个人,是疯了吗?为了不让我去和亲,
他们竟然把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我美好的咸鱼生活,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不,
我绝不认命!6我决定去找我那便宜父皇,把事情说清楚。我赵长宁,宁死不嫁裴九野!
我冲到御书房,却被告知,父皇正在和裴相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我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
等到腿都麻了,才看到裴九野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在我看来,充满了小人得志的炫耀。“公主殿下,久等了。”“裴九野!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公主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心情很好地欣赏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想娶你。”“你做梦!”“圣旨已下,
君无戏言。”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公主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嫁衣吧。臣,
等着迎娶公主过门。”说完,他便与我擦肩而过,走了。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进御书房,
噗通一声跪在我父皇面前。“父皇!儿臣不嫁!”父皇,也就是大周皇帝赵渊,正捏着眉心,
一脸疲惫。看到我,他叹了口气。“长宁,起来吧。这是裴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