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离了窗边,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一响。
她大口喘着气,胸腔里的心脏擂鼓一样疯砸,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
幻觉?
她猛地抬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尖锐的痛感立刻传来。
不是梦。
楼下那万鬼朝拜的恐怖景象还在继续!
那些扭曲的、非人的身影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态,浓烈的阴煞之气即使隔着一层玻璃和好几层楼的高度,也丝丝缕缕地渗透上来,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鬼后?
什么鬼后?!
她惊恐万状的目光猛地射向床头——那尊木雕静立原地,沐浴在逐渐明亮的晨光里,深紫色的木质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它依旧闭着眼,完美得没有一丝生气,和昨夜那个睁开深渊般眼眸、冰冷低语的存在判若两物。
可林溪知道,不是的。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心口那枚无形的烙印灼热未退,一下下烫着她的神经。
是他!
一定是它搞的鬼!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一种荒谬的勇气。
林溪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抓过昨晚随手丢在床头柜上的剪刀,朝着那木雕狠狠扎了下去!
“滚开!
离我远点!”
锋利的剪刀尖端触碰到木雕的衣袍。
“铿!”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
林溪虎口一麻,剪刀像是扎在了百炼精钢之上,非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反震力道弹开,差点脱手飞出去。
那木雕纹丝不动,连上面细微的灰尘都没有震落一分。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和渺小。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
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木雕!
就在这时——“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门***像是催命符一样突然炸响,打破了室内死寂的恐惧。
林溪吓得浑身一哆嗦,剪刀“哐当”掉在地板上。
她惊恐地望向卧室门,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谁?
外面是谁?
是楼下那些东西……上来了?!
门铃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夹杂着熟悉的、略显高亢的女声:“溪溪!
林溪!
开门呐!
太阳晒***了还没起?
我知道你在家!
快开门!”
是周倩?
林溪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瞬,随即又猛地绷紧——周倩还在外面!
楼下那些……她连滚带爬地冲回窗边,颤抖着手指撩开窗帘一角,小心翼翼地往下看——空了。
楼下空空如也。
刚才那黑压压跪满一地的恐怖景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她高度紧张下产生的集体幻觉。
清晨的阳光洒在空地上,几个早起的老太太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的腥气,证明着方才并非虚妄。
“林溪!
你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
以为你死屋里了!”
周倩的大嗓门伴着更用力的拍门声传进来。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睡得皱巴巴的睡衣,又看了一眼那尊诡异的木雕,咬着牙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拧开了防盗门。
门外,周倩拎着两杯豆浆和一袋小笼包,一脸不耐烦。
看到林溪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她吓了一跳:“我去!
你昨晚做贼去了?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跟被鬼榨干了似的……鬼”字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林溪敏感的神经上。
她猛地一把将周倩拽进屋,然后“砰”地一声甩上门,力道大得整个门框都震了一下。
“哎哟!
你轻点!”
周倩被拽得一个趔趄,豆浆差点洒出来,“怎么了这是?
见鬼了?”
林溪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周倩,声音嘶哑:“你送我的那个东西……那个木雕,到底是什么?!”
“啊?
就我送你的‘脱单神器’啊?
古镇地摊上买的,老板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千年古木,注孤生的女孩子摆床头能招桃花……”周倩被她这状态弄得有点发毛,放下早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真招来桃花了?
……不对,你这表情不像桃花,像撞煞了。”
“招桃花?”
林溪几乎是尖笑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恐惧,“它活了!
它昨天晚上活了!
它摸我!
还跟我说话!
说什么契约己成!
然后今天早上……楼下!
楼下全是……全是那种东西跪着喊我鬼后!”
她语无伦次,抓住周倩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你告诉我!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你从哪儿弄来的?!”
周倩被她摇得头晕,也被她话里的内容惊得脸色发白:“溪溪,溪溪你冷静点!
是不是做噩梦了?
或者最近压力太大了?
那就是个木头疙瘩啊,怎么可能会活?”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朝卧室方向瞥了一眼。
就在她视线投向卧室门口的刹那——周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猛地张大,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扼住似的怪响。
林溪顺着她惊恐万分的目光猛地回头。
卧室门口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但周倩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咽喉,浑身筛糠般抖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方向,眼珠暴突,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眼……眼睛……”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扭曲变调,“红色的……好多……好多血……在瞪着我……”话音未落,周倩猛地翻起白眼,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倩倩!”
林溪惊骇地扶住她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她下意识地抬头,死死盯向空无一物的卧室门口。
那里,空气似乎比别处更阴冷几分,光线也莫名黯淡。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那缕她熟悉的、冰冷的木樨冷香,突兀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无声的警告。
冰冷而残忍。
林溪扶着昏迷不醒的闺蜜,僵在原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至头顶,将她彻底冻结。
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个契约,是真的。
她真的……被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怖存在,打上了烙印。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