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轻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后颈往骨子里钻，混着一股清冽的冷香，像是把整个人浸在了冰镇酸梅汤里。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莹白——不是医院的天花板，而是漫天飞舞的冰晶，每一片都折射着冷光，在半空织成了剔透的帘幕。
“我不是在奶茶店加班到凌晨，边喝珍珠奶茶边吐槽《凌霄战纪》吗？”
尚轻懵了，下意识摸向腰间，果然摸到个冰凉的塑料牌——是他的店员工牌，照片上的自己还举着杯芋圆烧仙草傻笑。
可再低头一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身上穿的不是沾着奶渍的工作服，而是件月白镶金边的广袖长袍，料子顺滑得像流动的月光。
更离谱的是手里还攥着把剑，剑身寒光闪闪，刻着两个古字“凌霄”。
这剑……这衣服……这场景……尚轻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段段文字疯狂涌现——《凌霄战纪》第三章，主角尚凛为给女主苏婉抢“千年雪莲”，硬闯魔尊沈砚的冰莲池，结果被沈砚的龙息烧得只剩半条命，还连累师门被魔族围攻。
而他现在，穿的正是尚凛的衣服，拿的正是尚凛的佩剑，脚下踩着的，也正是书中描写的“冰莲池”——一片结着薄冰的湖面，中央浮着朵碗口大的雪莲，花瓣白得泛光，根茎处萦绕着淡淡的灵气。
“不是吧阿Sir，穿书就穿书，能不能别穿在这种必死局里？”
尚轻欲哭无泪，刚想把剑扔了跑路，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冷的嗤笑，像冰棱砸在玉盘上，又脆又寒。
“尚凛，三百年了，你还是只会玩这种偷偷摸摸的把戏。”
尚轻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冰池对岸站着个红衣男人，墨发用根红绳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最惹眼的是他的眼睛，瞳色极深，像是燃着两簇暗火，看人时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嘲弄。
是沈砚！
书里那个本体是火龙、战力爆表却总被尚凛的主角光环气到跳脚的魔尊！
按剧情，接下来沈砚会喷出龙息，尚凛会举剑硬接，然后两人打个天翻地覆，最后尚凛带着半朵雪莲和一身烧伤跑路。
“打？
我打得过吗？”
尚轻看看自己细皮嫩肉的手（虽然是尚凛的手），再想想沈砚那能把山烧秃的龙息，果断认怂。
他“哐当”一声扔了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是他穿书前塞在兜里的桂花糕，本来想当宵夜的。
“魔尊！
误会！
天大的误会！”
尚轻举着桂花糕，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是来抢雪莲的，我是来买的！
真的！
这糕给您当见面礼，尝尝？”
沈砚的目光落在他空着的手上，又扫过那包桂花糕，眉峰挑得更高了：“买？”
“对对对！”
尚轻赶紧点头，往前挪了两步，冰面滑得他差点摔个***蹲，“您看啊，这雪莲长在您的地盘，那就是您的私有财产，我怎么能抢呢？
多不道德。”
他搜肠刮肚地把现代合同法理论往仙侠世界套，“市场经济讲究等价交换，您开个价，多少灵石都行！”
沈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
随着他笑，尚轻突然发现他额角隐隐浮出两个暗红色的尖角，不细看还以为是发饰。
“尚凛，”沈砚往前踏了一步，周身的寒气瞬间重了几分，冰池里的薄冰“咔哒”裂了道缝，“三日前你放言要‘踏平魔宫，取沈砚项上首级’，今日就捧着块破糕来跟我说‘买’？”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掌心腾起一簇幽蓝的火焰，“是昨晚渡劫把脑子劈坏了，还是又想耍什么新花样？”
龙息！
他要喷火了！
尚轻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想也没想就把桂花糕往沈砚手里一塞，自己“噗通”一声跪了：“是是是！
脑子确实被劈坏了！”
他抱着沈砚的小腿（如果这能算小腿的话），声泪俱下，“我现在幡然醒悟，觉得打打杀杀没意思，和平与爱才是宇宙的终极真理！
雪莲我真的是来买的，给您五十块上品灵石怎么样？
不，一百块！”
沈砚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腿上的人，又看看手里还带着余温的桂花糕，那簇龙息愣是没喷出去。
他认识尚凛三百年了。
从少年时在昆仑墟抢灵草，到后来在诛仙台斗法术，这人永远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眼睛里像揣着团火，哪怕被自己打得半死，嘴硬得能塞住城门。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
不仅下跪，还说什么“和平与爱”？
沈砚捏了捏桂花糕的油纸包，突然觉得这场景比看尚凛耍剑有趣多了。
“五十块。”
他淡淡地开口。
尚轻一愣：“啊？”
“五十块上品灵石，”沈砚收回手，龙息散了，“雪莲给你，再送你片莲叶。”
他屈指一弹，冰池中央的雪莲连带一片巴掌大的莲叶慢悠悠飘了过来，落在尚轻面前。
“谢魔尊！
您真是通情达理、英俊潇洒、慈悲为怀……”尚轻赶紧摸出个储物袋（还好尚凛身上有），数了五十块上品灵石递过去，又捡起雪莲和莲叶，揣得紧紧的。
沈砚接过灵石，指尖碰到尚轻的手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尚轻是觉得对方的手烫得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沈砚则是诧异这双手居然没像往常那样带着剑气——软乎乎的，跟他做的桂花糕似的。
“滚吧。”
沈砚收回手，转身要走。
“哎等等！”
尚轻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摸出颗包装花哨的糖——是他昨天买的水果硬糖，“魔尊，这个也给您！
橘子味的，比桂花糕甜！”
沈砚回头看了眼那颗糖，又看了眼尚轻冻得发红的鼻尖，没接，也没拒绝，径首走进了冰雾里。
尚轻首到看不见沈砚的影子，才一***瘫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雪莲，又摸摸兜里的糖，突然觉得这穿书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他保住了小命，还赚了片莲叶呢。
尚轻扛起地上的剑（虽然大概率用不上，但好歹是主角的武器），哼着奶茶店的主题曲，一步三滑地往仙门方向走。
他没注意到，冰雾深处，沈砚正捏着那块桂花糕，犹豫了半天，还是拆开尝了一口。
清甜的桂花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温热的余韵。
沈砚看着尚轻趔趄的背影，额角的龙角又冒出来一点，这次却不是因为生气。
“尚凛……”他低声念了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油纸包，“你最好别是在骗我。”
不然，下次可就不是五十块灵石能解决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