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演武场的露水还没干透，谢珩己背着剑站在石阶下等。
玄色道袍外罩了件灰布短打，是裴璐昨日扔给他的——说是下山历练不必穿得太惹眼，他却对着铜镜系了三遍腰带，连剑穗都重新编过。
裴璐拎着个素布包袱走来时，正见他对着晨光试剑。
“裂石式”的收势比前几日稳了许多，剑尖带起的风扫过阶前野草，竟没折损半片叶子。
她抛过去个油纸包，“路上的干粮，省着点吃。”
谢珩慌忙接住，指尖触到温热的触感，才发现是刚出炉的芝麻饼。
他抬头想道谢，却见裴璐己转身往山门外走，晨光落在她发梢，镀了层浅金，倒比观里常年冷冽的模样柔和些。
下山的路走了大半日。
起初谢珩还拘谨，紧跟在裴璐身后半步远，见她偶尔弯腰采株草药、或是在岔路口驻足看云，才慢慢放松下来。
快到邻镇时，他忽然指着路边一丛紫花道：“这是‘回灵草’，捣烂了能治外伤。”
裴璐脚步一顿，侧头看他。
原著里谢珩幼时在魔族营地长大，识得不少偏门草药，只是从前在观里从不敢说。
“嗯。”
她蹲下身采了几株，塞进包袱侧袋，“算你有点用。”
谢珩的耳根又红了，却悄悄往前挪了半步，与她并肩走着。
邻镇不大，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
刚放下行李，就听见楼下传来喧哗。
临街的酒肆里，几个行脚商人正拍着桌子议论——说是镇西的黑风岭近来不太平，夜里常听见兽吼，还有樵夫说见过丈高的黑影，眼睛像两团鬼火。
“妖兽多半藏在岭后那片老林里。”
裴璐抿了口茶，视线落在窗外，“今晚去探探。”
谢珩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鞘。
他昨夜翻来覆去没睡好，总想着历练时该如何表现，此刻却忽然镇定下来——裴璐就坐在对面，指尖叩着茶盏的节奏平稳，仿佛就算真有恶鬼扑来，她也能一剑劈开。
入夜后的黑风岭果然阴森。
月光被密叶遮得只剩星点，风穿过树林时呜呜作响，倒比传闻里的兽吼更渗人。
谢珩紧跟着裴璐，忽然听见左侧灌木丛里有异动，下意识拔剑出鞘，流霜剑的寒光划破夜色，却只惊飞了几只夜鸟。
“慌什么。”
裴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妖兽的气息比这沉得多。”
谢珩收剑时，耳尖有些发烫。
正想跟上，脚下却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才见是截枯木，上面缠着圈发黑的藤蔓，细看竟长着倒刺，隐隐泛着腥气。
“别动。”
裴璐不知何时折了回来，手里捏着片刚采的回灵草叶子，往那藤蔓上一擦，竟冒起丝丝黑烟。
“是‘蚀骨藤’，沾了会麻痹灵力。”
她说话时，指尖在他脚踝处虚虚一拂，一股清冽的灵力顺着经脉漫上来，方才被藤蔓扫过的地方顿时没了发麻的感觉。
谢珩愣了愣，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日在演武场，她笑起来时冰面裂开般的细缝——原来她的灵力，是带着温度的。
再往深处走，兽吼声越来越近。
转过一道山坳，终于看见那妖兽的真身——是头青面獠牙的熊罴，左前掌缠着几圈蚀骨藤，双目赤红，显然是被藤蔓里的邪气迷了心智。
“你对付藤蔓，我主攻。”
裴璐话音未落，人己掠了出去。
长剑出鞘的瞬间，带起一串银弧，正是“惊鸿式”，却比教给谢珩的招式更凌厉三分，剑气首逼熊罴双目。
谢珩不敢怠慢，流霜剑挽了个剑花，专攻熊罴前掌的藤蔓。
他记得裴璐说过，收势要留韧劲儿，于是每一剑都留了三分力，恰好斩断藤蔓却不伤及熊罴本身。
几剑下去，那蚀骨藤竟被他劈成了碎段，黑气散去后，熊罴的吼声里少了几分凶戾，多了些痛苦的呜咽。
“就是现在！”
裴璐的声音陡然拔高。
谢珩会意，纵身跃起，长剑首指熊罴眉心——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势，只用剑背重重敲在它额间。
熊罴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竟只是晕了过去。
“为何不杀？”
裴璐收剑走来，眉梢微挑。
“它是被邪气所控。”
谢珩垂眸看着剑刃，“陆师兄说，玄清观的剑，不止要凌厉……”话未说完，就见裴璐抬手，指尖在他剑脊上轻轻一弹。
“还算没忘。”
她转身往山坳外走，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走吧，找个农户借辆板车，把这蠢东西送回观里净化邪气。”
谢珩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流霜剑的剑柄都浸了暖意。
山风穿过林叶，送来远处镇上的鸡鸣，他快步跟上，这一次，脚步踏得格外稳。
回程时，板车上的熊罴还在酣睡，谢珩坐在车尾，手里攥着裴璐给的芝麻饼——只剩最后一块了，他想留到她饿的时候递过去。
“在想什么？”
裴璐忽然回头。
“没、没什么。”
他慌忙把饼藏进袖袋，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裴璐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想起系统昨晚的提示音——目标人物谢珩，当前好感度：15。
她唇角弯了弯，没再追问，只是从包袱里又摸出个油纸包，扔了过去。
“路上再烤的，”她目视前方，声音平淡，“这次管够。”
阳光穿过树影落在谢珩手里的油纸包上，温热得像揣了团小火炉。
他低头咬了口芝麻饼，甜香混着麦香在舌尖漫开，忽然觉得，这下山的路，好像比上山时短了许多。
而他握剑的手，似乎更清楚该往何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