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像是无数把生锈的钝刀。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模糊。
“呃……”破碎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变成嗬嗬的抽气。我死死攥着身下湿透的锦褥,指甲几乎要抠穿那滑腻的缎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外面冰冷的夜风,吹得烛火猛地一跳,又虚弱地稳住。一股更浓郁的脂粉香气也随之涌了进来,冲淡了些许血腥,却更添了令人窒息的腻歪。
“哎呀!姐姐这…这可真是…”一个娇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假惺惺的怜悯。
是柳如烟。萧彻新纳的侧妃,进门不过月余。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袄裙,头上珠翠乱颤,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闪发亮。她像只花蝴蝶,轻盈地扑向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自然而然地依偎进他怀里,用那甜腻的嗓子继续说着:“这满地的血…看着就吓人,可别冲撞了爷的身子。大夫不是说,姐姐这胎本就坐不稳么?流了也好,省得姐姐受罪。”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我模糊的意识里。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门口。烛光勾勒出萧彻挺拔冷硬的轮廓。他穿着墨色的锦袍,玉带束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那张曾经让我痴迷、让我觉得是世上最好看的脸,此刻在摇曳的烛影里,只剩下漠然。他的目光扫过床榻,扫过我身下那滩刺目的、还在蔓延的暗红,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被打翻的器物。
柳如烟的话音刚落,他薄薄的唇线就动了动,吐出的字眼像冰凌坠地,清晰、冰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残酷:
“嗯。野种没了正好,省得碍眼。”
“野种”……
这两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早已破碎的心窝,然后残忍地搅动。比身体里正在流失的那个小生命带来的撕裂感,更加尖锐,更加致命。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它咽了回去,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原来如此。原来在他心里,我腹中这团血肉,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该存在的污秽。柳如烟得意的轻笑,像细小的毒虫钻进耳朵,啃噬着残存的神经。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炫耀般地在萧彻胸前暧昧地画着圈。
“爷,”她声音甜得发腻,“这屋子血腥气重,仔细熏着您。妾身新得了一坛上好的梨花白,温在暖阁了,爷去尝尝?让下人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便是。”
萧彻没再看我,仿佛床上那个濒死的女人只是一堆需要处理的垃圾。他低沉地“嗯”了一声,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敷衍。手臂自然地环上柳如烟的腰肢,那亲昵的姿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处理干净。”他丢下最后四个字,是对着角落里瑟缩着的婆子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吩咐倒掉一盆脏水。
脚步声响起,他搂着柳如烟,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屋子。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隔绝了我与他之间所有的过往。
黑暗和剧痛像潮水般彻底淹没了我。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除了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只有一个念头如同淬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心脏——萧彻,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