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破碎的都市染上一层不祥的猩红。
曾经繁华的街道早己沦为断壁残垣的迷宫,锈蚀的汽车残骸扭曲地堆积着,疯长的变异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倾颓的建筑骨架。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臭与铁锈味,偶尔夹杂着远处畸变体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这里是“磐石”,一个在末世废墟中苟延残喘的小型幸存者据点。
它建立在一栋相对完整的旧超市地下仓库,入口被厚重的钢板和沙袋层层加固,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然而此刻,这叶孤舟正遭遇着又一次浪潮的冲击。
“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头形似鬣狗、却长着三只复眼和镰刀般前肢的畸变体猛地撞在据点临时搭建的简易木栅栏上。
木屑飞溅,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
“顶住!
别让这些***的进来!”
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外号“虎哥”,挥舞着一柄磨得雪亮的消防斧,奋力劈砍着试图从缝隙中钻进来的畸变体利爪。
他的脸上溅满了腥臭的绿色血液,眼神凶狠如狼。
据点的防御阵地上,十几名幸存者挤在狭小的空间内,用简陋的武器——砍刀、钢管、改装猎枪,甚至还有几根削尖的钢筋——对抗着数量不算太多,但极其凶残的畸变体。
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冲击,但对于资源匮乏、人手不足的“磐石”来说,每一次都是生死考验。
苏一也在其中。
他缩在防线的最边缘,紧握着一根磨尖了的钢管,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刚才一头畸变体突破了前方的拦截,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若非旁边一个瘦高个青年用猎枪勉强击退了那怪物,他现在恐怕己经成了碎肉。
“妈的!
苏一!
你发什么呆!
用点力啊!
想害死我们吗?!”
虎哥抽空回头,看到苏一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时怒吼起来,唾沫星子喷了苏一满脸。
苏一一个激灵,慌忙应道:“是…是!
虎哥!”
他鼓起勇气,朝着一头刚刚被打倒在地、还在抽搐的畸变体捅了几下,但那软绵绵的力道,连表皮都没怎么划破。
“废物!
滚开点!
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虎哥骂骂咧咧地一脚将一个试图爬起来的畸变体踹翻,同时厌恶地瞪了苏一一眼。
周围的其他幸存者也大多投来或鄙夷、或无奈、或麻木的目光。
在这个末世,弱者就是原罪。
苏一的体能差,胆子小,战斗技巧几乎为零,除了偶尔能帮着搬搬东西、做点杂活,在战斗中几乎就是个拖后腿的存在。
久而久之,“废柴”这个标签就牢牢地贴在了他身上。
苏一低下头,将脸埋在阴影里,屈辱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无能,但他真的…真的害怕那些怪物。
它们的外形如此扭曲可怖,它们的力量如此强大,它们的嘶吼如此刺耳…每一次战斗,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精神上的酷刑。
他亲眼看到,刚才那个救了他的瘦高个青年,被一头体型更大的畸变体用镰刀般的前肢划破了肚子,内脏混合着鲜血喷涌而出,青年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血泊中,眼神涣散。
他也看到虎哥,在一头畸变体咬向他手臂时,毫不犹豫地用消防斧砍断了那怪物的脖子,绿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只是砍断了一根柴禾。
这就是末世的残酷。
要么像虎哥那样狠辣果决,要么像那个瘦高个青年一样,成为怪物的食粮,或者…像他苏一这样,在恐惧和他人的嫌弃中挣扎求生。
战斗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当最后一头畸变体被虎哥用消防斧彻底劈开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后,周围终于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幸存者们粗重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腐臭味。
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伤。
“清点人数,检查伤亡和物资。”
虎哥扔掉满是缺口的消防斧,声音沙哑地命令道。
他的手臂被划伤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但他只是随意地撕下衣角缠了几圈。
很快,结果出来了。
“虎哥…死了三个,重伤两个,轻伤五个…” 一个负责清点的中年男人声音低沉地报告,脸上写满了悲伤。
刚才那个救了苏一的瘦高个青年,就在死亡名单里。
虎哥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妈的!
又少了三个…都是能打的好手…”物资清点的结果同样不容乐观。
子弹消耗了近三分之一,几根主要的防御木桩被撞断,药品更是所剩无几,尤其是治疗外伤的消炎药和绷带,几乎耗尽。
据点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猩红的余晖透过仓库狭小的通风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幸存者们麻木而绝望的脸庞。
苏一默默地走到角落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
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怪物的残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还活着,但代价是另外三个人的生命。
而他,在这场战斗中,几乎毫无贡献,只是一个被保护、被呵斥的“废物”。
他抬起头,望着通风口外那片猩红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这样的“废柴”,真的能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活下去吗?
答案,似乎遥遥无期。
只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磐石”据点里的每一个人,也缠绕着苏一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