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会窥见他人心底最深的秘密。他不喜欢窥探他人，
直到那次无意间碰到了校花苏晚。他以为自己在探索她的深渊，却不知每一次靠近，
都在唤醒沉睡湖底二十年的噩梦。正穿着华服的校花苏晚，
在毕业舞会上对他凄然一笑：“你终于……想起来了？”1林深讨厌人群，尤其讨厌拥挤。
南江大学图书馆三层东区的社科文献区，下午三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他像一尾笨拙的鱼，
逆着人流，在狭窄的过道里艰难穿行，
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异常心理学》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研究综述》。
书脊坚硬的棱角硌着他的肋骨，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这让他稍感安心，
至少能把他从那种随时可能被陌生记忆淹没的漂浮感中拉回来一点。他的“病”，或者说，
他那该死的“天赋”，让他对任何肢体接触都充满恐惧。那不是洁癖，是更深层的东西。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可能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瞬间将他拖入一个完全陌生的记忆漩涡。
愤怒、悲伤、狂喜、绝望……那些属于他人的、最私密、最强烈的情感碎片，
会毫无预兆地进入他的脑海。
如同被强行按头观看一场场身临其境的、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悲喜剧。
他称其为“记忆闪回”，一种无法控制的精神污染。为此，他习惯了独来独往，
走路贴着墙根，坐下选择角落，递东西时小心翼翼，
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任何可能的身体接触。他沉迷于心理学，尤其是记忆和创伤领域，
试图在冰冷的学术理论中找到解释，或者，哪怕只是一点慰藉。
就在他侧身避让一个迎面跑来的男生时，一股清冽如初雪消融的冷香毫无预兆地钻入鼻尖。
紧接着，他的左肩被一个柔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轻轻撞了一下。接触！林深浑身一僵，
像被瞬间冻住。怀里的书差点脱手。来了！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感在颅骨内震荡，
视野边缘开始闪烁、扭曲。然而，预想中的杂乱碎片并未出现。这一次，
涌入脑海的只有一种感觉，冰冷刺骨的绝望。纯粹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像漆黑的沥青，
瞬间灌满了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随之而来的是一幅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画面：一双眼睛。
布满血丝，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眼神里没有泪，
只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空洞的惊骇。林深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苏晚。校花苏晚。
画面背景是哗哗的水声，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视线微微下移，
在视线的边缘，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躺在浴缸里的身影轮廓，
被氤氲的水汽和扭曲的光线笼罩，看不真切。这一切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对不起！
”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林深猛地回过神，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正是苏晚。
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她微微蹙着眉，看着林深怀里有些歪斜的书，
似乎真的为刚才的碰撞感到抱歉。“没…没关系。”林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死死扣住怀里的书，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苏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清澈见底，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化为礼貌的疏离。“没事就好。”她微微颔首，
侧身从他旁边走过，那缕冷香再次飘过，很快消散在图书馆陈旧的纸张气味里。
林深站在原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T恤。
图书馆里嘈杂的人声、翻书声、脚步声仿佛都远去了，
只剩下自己记忆里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以及那哗哗的、令人窒息的水声。苏晚？
那个永远从容、永远完美、被无数人仰望的校花苏晚？她的记忆碎片里，
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绝望和恐惧？那个躺在浴缸里的模糊身影……是谁？
这个意外的“窥探”，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他死水般的生活里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他试图将那个画面驱逐出脑海，
告诉自己那只是又一次混乱的闪回，与他无关。但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太过真实，
那冰冷的绝望感太过强烈，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2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苏晚。
在阶梯教室的大课上，她总是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侧脸线条完美无瑕，
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她听课认真，笔记做得一丝不苟，偶尔举手提问，声音清晰冷静，
逻辑缜密。她是计算机系的翘楚，是老师眼中的宠儿，是男生们梦寐以求的女神，
是女生们暗自模仿的对象。她的完美，无懈可击。但林深忘不了那双眼睛。
他开始在她身上寻找裂痕，寻找那完美表象下可能存在的深渊痕迹。他注意到，
她偶尔会走神，目光投向窗外很远的地方，眼神会有一瞬间的空茫，虽然很快又恢复清明。
她似乎特别不喜欢密闭潮湿的环境，比如游泳馆的更衣室门口，她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还有一次，在食堂，一个男生不小心打翻了汤碗，汤汁溅到地上，她当时离得很近，
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林深看到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些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异常，在林深眼中却被无限放大。那个浴室的记忆碎片，
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对苏晚的另一种认知。他不再是远远仰望她的众多目光之一，
他成了一个怀揣着可怕秘密的窥视者。3机会来得有些刻意。
心理学系和计算机系有个联合的跨学科小组，研究“情绪识别在人工智能交互中的应用”。
林深因为对情绪机制的深入了解，被导师推荐加入。而苏晚，
作为计算机系在情感计算方向的佼佼者，自然也在名单上。
第一次小组讨论在计算机楼一间明亮的会议室。林深故意晚到了几分钟，
挑了个离苏晚最远的位置坐下。他低着头，假装整理资料，尽量避免与任何人视线接触，
尤其是她。讨论进行得很顺利，主要是确定研究方向和技术路线。苏晚发言不多，
但每次开口都切中要害，思路清晰，语气平静。林深偶尔抬头，目光掠过她沉静的侧脸，
心里却像揣着一只躁动的兔子。那个浴室的画面和冰冷的绝望感，
总是在他放松警惕时悄然浮现。会议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苏晚站起身，
拿起她放在桌角的那个银色保温杯。林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
如果他想再次“触碰”那个秘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资料，装作匆忙的样子，
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就在他即将与苏晚擦肩而过时，他脚下“一个趔趄”，
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苏晚的方向歪倒。怀里的资料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同时，
他的手臂“慌乱”地向前伸出，试图抓住什么保持平衡，
手掌不偏不倚地按在了苏晚拿着保温杯的小臂上！肌肤相触！嗡——！
这一次的冲击比图书馆那次更强烈！不再是单一的绝望情绪，
而是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林深的喉咙！冰冷刺骨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口鼻，
肺部火烧火燎地疼，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吞噬而来……是溺水的感觉！
极其真实的溺水体验！同时，
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依稀是年幼的苏晚在浑浊的水里挣扎，
小手徒劳地向上抓挠，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惊恐。“啊！”苏晚低呼一声，
手臂下意识地往回缩。保温杯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盖子摔开，
里面深褐色的液体似乎是中药？泼洒出来，
溅湿了她浅色的裤脚和林深散落在地上的几页资料。“对不起！对不起！”林深立刻松开手，
连声道歉，蹲下身去捡散落的资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一半是因为刚才那强烈的溺水感带来的生理不适，一半是因为计划得逞的紧张和后怕。
他偷偷抬眼看向苏晚。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紧锁，看着自己被溅湿的裤脚和地上的狼藉，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厌恶？那厌恶似乎并非针对他，
而是针对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本身，或者，是针对那泼洒出来的深褐色液体？
她飞快地抽出纸巾擦拭，动作显得有些急促。“没关系。”苏晚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
带着一丝压抑。“我自己处理。”她没有再看林深，蹲下身快速收拾自己的保温杯，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林深蹲在地上，
手里捏着几张被药汁染脏的纸，指尖冰凉。刚才那溺水的痛苦如此真实，
让他现在都觉得呼吸困难。年幼的苏晚……溺水？还有那中药……她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浴室的记忆碎片，和这次的溺水碎片，有什么联系？
他感觉自己像在玩一个极其危险的拼图游戏，每一块碎片都带着尖锐的棱角，
稍有不慎就会割伤自己。而苏晚，就是那个藏着所有答案的、布满迷雾的拼图盒子。
4跨学科小组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林深和苏晚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增多，
虽然大多是隔着会议桌的讨论，或是邮件往来。林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在小组里几乎只讨论专业问题，避免任何私人交流。他像一个潜伏的猎手，
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意外”接触的机会，
同时又对自己这种近乎病态的窥探行为感到深深的负罪感。他甚至搞不懂，
为什么自已热衷于自已最厌恶的事。但他隐隐感到，等他彻底摸清苏晚的记忆，他就明白了。
他需要更多的碎片。他需要知道那个浴缸里的人是谁。他需要知道苏晚完美表象下，
究竟隐藏着什么。机会在一个雨天降临。小组会议结束，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大家都被困在了计算机楼的大厅里。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啊。”一个组员看着窗外叹气。“我带了伞，
可以送……”另一个男生看向苏晚，话还没说完。“不用了，谢谢。”苏晚打断他，
语气礼貌但疏离。“我等人。”她拿出手机，似乎准备打电话。林深看着窗外的大雨，
又看了看苏晚略显单薄的背影，一个念头在心底疯狂滋生。他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