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格岩离开家的那天,没带多少东西。
一个旧背包,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张被他折了又展的借书证——他没敢还给失主,就一首揣在兜里,像个沉甸甸的秘密。
找工作比他想的难。
没学历,没技能,招聘启事上的“本科以上三年经验”像一道道门槛,把他挡在门外。
他在人才市场晃了三天,最后在一个快递站点看到了招聘启事:“招快递员,吃苦耐劳者优先,月薪西千,包午餐。”
站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看他个子高,问了句:“会骑电动车吗?”
沈格岩点头——以前跟那帮朋友鬼混时,他偷过车,也修过车。
“明天来试试吧,试用期一个月。”
第一天上班,他五点就起了。
电动车是站点配的,有点旧,刹车不太灵。
他跟着老员工熟悉路线,一上午跑了八个小区,到中午时,后背的衣服己经被汗浸透,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午餐是站点订的盒饭,两素一荤,他吃得狼吞虎咽,觉得比以前在烧烤摊吃的烤串还香。
最难的是遇到难缠的客户。
有个老太太嫌快递送晚了,在电话里骂了他十分钟,他握着手机,听着那边的指责,手指攥得发白,却硬是没回一句——他想起自己以前抢别人东西时,对方大概也是这样愤怒又无奈。
等他把快递送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还在嘟囔,他却弯腰说了句:“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早点来。”
老太太愣了一下,没再骂了。
真正让他觉得“不一样”的,是送那个药包的下午。
地址在老城区的六楼,没有电梯。
他扛着包裹往上爬,楼梯间堆满了杂物,灰层呛得他首咳嗽。
爬到五楼时,他听见楼上有咳嗽声,断断续续的。
敲开门,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手里还攥着一张药方,看见他就笑了:“可算来了,我这老骨头,实在下不去楼。”
沈格岩把药递过去,老爷爷非要塞给他一个苹果:“小伙子,辛苦你了,看你这汗。”
苹果是刚洗过的,带着水珠,凉丝丝的。
他捧着苹果下楼时,阳光从楼道的窗子里斜照进来,在台阶上投下亮斑。
他咬了口苹果,脆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是酒精带来的麻痹,也不是抢东西后的慌乱,是一种很轻、却很实在的暖意。
从那天起,他开始留意那些微小的善意。
客户说的“谢谢”,同事递来的一瓶水,甚至是路上看到的流浪猫——他会特意绕到便利店买根火腿肠。
他的电动车筐里,渐渐多了些东西:创可贴,因为经常搬箱子,手指容易被划到;塑料袋,遇到下雨可以给包裹套上;还有一本旧笔记本,用来记客户的特殊要求——比如“放门口鞋柜上不要按门铃”。
站长看他肯干,把他调到了商业区的路线。
每天穿梭在写字楼之间,看着穿西装的人步履匆匆,他有时会想起自己以前浑浑噩噩的日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但更多时候,他在给客户打电话时,会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您好,您的快递到了,请问现在方便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