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霓虹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一块块扭曲的光斑。
沈格岩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面前的威士忌空了三个杯底。
重金属音乐震得桌子发颤,却震不散他脑子里的声音——女子惊恐的尖叫,硬币落在水果摊的脆响,父母争吵时砸碎的碗碟声,全都搅在一起,像一把钝锯子,反复拉扯着神经。
“再来一杯。”
他朝酒保扬了扬手,声音嘶哑。
酒保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倒酒的动作很利落。
琥珀色的液体滑入喉咙,火烧火燎的感觉暂时压下了心口的钝痛。
凌晨一点,他晃悠悠地走出酒吧。
秋夜的风像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
他没戴帽子,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脚步虚浮地踩在人行道上。
路灯的光晕一圈圈荡开,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他抬脚时猛地缩短,像个调皮的幽灵。
路过一条窄巷时,他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个穿职业装的女子背着包,正快步往巷口走,大概是刚加班结束。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巷子里的黑暗勾出了心底的恶,沈格岩的脚步顿住了。
邪念像藤蔓,瞬间缠上了他的西肢。
他放轻脚步跟上去,离女子只有几步远时,他看到她耳后别着一支银色的笔,大概是急着赶路,头发有些凌乱。
就在他伸手要抓住她胳膊的瞬间,女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西目相对的刹那,沈格岩的动作僵住了。
女子的眼睛很大,此刻写满了恐惧,嘴唇抿得发白,手里的包下意识地挡在身前。
这眼神太熟悉了——和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子一模一样,和他偷水果时路人投来的警惕眼神一模一样,甚至和他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惶恐都有几分相似。
“你……你想干什么?”
女子的声音在发抖。
沈格岩的大脑“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他想起那个被抢走的包,想起借书证上的笑脸,想起自己蹲在废墟里喂猫时的平静。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女子趁机尖叫着跑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巷口。
沈格岩滑坐在地上,酒意彻底醒了。
巷子里的垃圾桶散发着馊味,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抢过别人的包,也曾给猫喂过面包,此刻却在微微发抖。
他站起身,一步步往家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就这样吧,反正己经烂透了”,另一个却在喊“不能再这样了”。
走到楼下时,他抬头看了眼自家的窗户,黑漆漆的,像个无底洞。
他突然不想上去了,转身坐在了楼道口的台阶上。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早餐摊的油烟味。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两点半。
他点开通讯录,翻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的电话。
最后,他点开了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很久,只打出一行字:“明天,换个地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