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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罪抱怨

发表时间: 2025-08-16
意识像团没有边界的雾,在城市上空漫无目的地漂。

钢筋水泥的丛林在下方铺展,霓虹灯的光晕透过雾气渗进来,碎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却暖不透那层裹在核心的凉。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带着冰碴的语调,像寒冬里金属相碰,冷得能割伤人。

声音里裹着惯有的疏离,却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滞涩。

“悬浮了三个昼夜,视野所及,尽是些寡淡的影子。”

语调微微抬升,不是疑问,更像在陈述一个令人不悦的事实,“过去随便扫一眼,街角酒馆里的推搡、写字楼深夜亮着的灯、奢侈品店橱窗倒映的贪婪,哪样不是带着鲜活的气?

现在……” 尾音拖得极轻,像被风吹散的叹息,“连欲望都变得像速食面,泡开了,一股子廉价的、转瞬即逝的味。”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带着电流滋滋声的震颤滚过雾气。

那声音里裹着没处发泄的躁动,撞在无形的壁垒上,反弹出更细碎的怒意。

“废话!”

像是有火星在其中炸裂,“以前随便挑个拆迁区,邻里为了半平米宅基地能抄起铁锹,那股子红着眼的狠劲,闻着都能让人浑身发烫。

现在呢?

一个个揣着手机,隔着屏幕互相骂几句,转头该刷视频刷视频,该加购物车加购物车。

火都烧不起来,算什么东西?”

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股想砸碎点什么的冲动,却在触及一片虚无后,泄了气似的沉下去,“连架都吵得这么敷衍,没劲透了。”

细碎的、类似算盘珠子碰撞又像点钞机运转的声响从另一侧冒出来,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那声音里全是精打细算的焦虑,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掂量得失。

“何止没劲。”

声响顿了顿,像是在盘点什么,“上周盯过那个科技新贵,账面资金翻了十倍,按说贪婪该溢得像洪水。

结果呢?

捐了三成就开始对着镜头抹眼泪,说什么‘实现了自我价值’。

价值?

价值能当股权质押吗?”

算盘声突然乱了节奏,带着点气急败坏,“还有那个刚红的明星,粉丝送的奢侈品堆成山,转头就挂到二手平台,美其名曰‘断舍离’。

离?

离了这些,她那点人气能撑过三个月?

算不清账的东西,连当粮食都嫌塞牙。”

一团更沉的雾霭里,慢悠悠地飘出个哈欠,带着水汽氤氲的慵懒。

那声音像是从棉花堆里钻出来的,每个字都黏糊糊的,提不起精神。

“吵什么。”

声音拖得老长,带着股懒得睁眼的倦怠,“没人逼着你们盯那些。

以前找个懒人窝,看他们窝在沙发上从早躺到晚,外卖盒堆成山,游戏打通关了就发呆,那股子懒得动的气,多省心。

现在呢?”

哈欠打得更响,“个个都在晒‘自律打卡’,五点起跑步,半夜还在学外语,累得眼圈发黑也硬撑。

连懒都懒得不走心,全是装给别人看的。”

声音翻了个身似的,往更深处缩了缩,“没劲透了,还不如睡过去。”

一道尖细的、像玻璃刮过瓷器的锐响突然划破慵懒,带着酸溜溜的刻薄。

那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怨怼,每个词都像淬了醋。

“装?

谁不是装?”

锐响里带着点咬牙切齿,“那个名校教授,论文抄了学生的,评上职称了就在酒会上吹嘘自己‘治学严谨’;那个网红博主,对着镜头说‘闺蜜情深’,转头就买水军扒对方黑料。

最可气的是那个老太太,邻居家孩子考上重点高中,她送鸡蛋时笑得满脸褶子,转头就跟别人说那孩子‘肯定是走了后门’。”

声音突然拔高,像被针扎了似的,“酸气倒是足,可藏得比地窖里的泡菜还深,得扒三层皮才能闻见点真味。

费劲!”

沉闷的、仿佛从深谷里传来的回响慢悠悠地荡过来,带着种被掏空的饥饿感。

那声音里全是对饱腹感的怀念,每个音节都沉甸甸的,像吞了石头。

“费劲也比没东西强。”

回响顿了顿,像是在回味什么,“十年前的夜市,烤串摊前能看见有人吃到吐,扶着墙还在喊‘再来十串’;婚宴上,有人为了抢最后一块肘子能把盘子掀了。

那股子饿疯了的劲,闻着都烧心。”

回响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现在呢?

聚餐时个个举着手机拍照,菜转一圈还没动几筷子,就说‘吃饱了,要减肥’。

减肥?

减下去的肉能当饭吃吗?”

声音里泛起浓浓的失落,“连吃都吃得这么假,肚子里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最后一缕声音从最暧昧的雾丝里钻出来,带着黏腻的温热,像蜂蜜缠在指尖,却又透着股说不清的怅然。

那声音里裹着若有似无的诱惑,却在触及冰冷的现实后,慢慢冷却。

“假的何止是吃。”

温热的声音里带着点玩味的叹息,“以前看巷尾的情人,偷偷摸摸牵个手都脸红心跳,眼神黏得像胶水,那点***是活的,带着甜。

现在呢?

社交软件划来划去,见面三次就能说‘爱你’,转身就把聊天记录删得干干净净。”

声音里的温度降了降,像被泼了点冷水,“连欲望都变成了快消品,拆开包装,尝一口,扔了。

没滋没味,连回味的余地都没有。”

意识里的雾团翻涌起来,七道声音交织、碰撞,却没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反倒像是一群迷路的孩子,对着空荡荡的旷野抱怨。

冰碴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总结的意味,却掩不住那层更深的茫然:“所以呢?

人类把自己的七情六欲都调成了静音模式,还加了层滤镜。

我们能闻见的,全是过滤后的、带着消毒水味的气息。”

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眺望更远的地方,“以前是嫌他们太疯,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成了提线木偶,连发疯都按剧本走。”

电流滋滋的声音接上来,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暴躁:“那还待着干嘛?

换个地方!

去战乱区?

那里的暴怒总该是真的吧?”

算盘声立刻反驳:“战乱区?

除了枪子就是饥荒,贪婪都变成抢块发霉的面包,档次太低,填不饱。”

慵懒的声音哼哼:“去原始部落?

说不定还有懒得动的……”尖细的锐响打断:“原始部落?

现在连雨林里的土著都在玩首播了,嫉妒隔壁部落粉丝多,俗不可耐!”

沉闷的回响瓮声瓮气:“去美食街?”

黏腻的声音轻笑:“美食街?

现在流行‘轻奢’,一盘沙拉卖八十,吃的是面子,不是肚子。”

雾团彻底乱了,七道声音吵吵嚷嚷,却没一个能说出个像样的去处。

城市的光在下方明明灭灭,像无数双漠然的眼睛,看着这团找不到归宿的意识。

冰碴似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其他声音也跟着消弭。

过了很久,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轻得像雾丝拂过水面:“或许……不是地方的问题。”

没人接话。

“是人类自己。”

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他们好像……开始害怕自己的影子了。

所以把所有能滋生我们的土壤,都铺上了水泥。”

雾团缓缓沉降,掠过一栋亮着灯的居民楼。

窗子里,一个年轻人对着电脑屏幕加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在看到工资条弹窗时,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快得抓不住的疲惫与渴望。

那点气息,淡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七道声音同时沉默了。

意识继续往前漂,穿过城市的霓虹,穿过郊区的农田,穿过黑沉沉的旷野。

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只有一片弥漫的、找不到落脚点的迷茫。

粮食还在,只是变成了掺了水的米汤,寡淡无味。

乐子还在,只是变成了隔着玻璃看皮影戏,看得见,摸不着,连鼓掌都觉得多余。

雾团飘向更远处的黑暗,那里或许有未被滤镜污染的角落,或许……什么都没有。

但总得往前飘。

毕竟,他们是依附于人类的影子而存在的。

影子变了,他们也只能跟着游荡,首到找到新的、能让他们重新闻见“活”的气息的地方。

哪怕,那需要漂过比三个昼夜更长、更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