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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4

1 宫墙柳同光四年的洛阳城,暮春的风里还裹挟着丝丝寒意。柴守玉倚在客栈二楼的窗边,

望着檐下如注的雨水。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斑驳的漆痕,那痕迹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

让她想起半月前兴教门那场惊变。"姑娘,喝口热茶吧。"侍女青萍捧着茶盏轻声道,

"老爷说这雨怕是要下到明日,渡口的船都停了。"柴守玉接过茶盏,

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指尖。她今年刚满十七,杏眼樱唇,肤若凝脂,即使穿着素净的衣裙,

也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邢州柴氏虽非顶级门阀,但在当地也是望族,

否则她也不会被选入宫中。"青萍,

你说...那日若是我们早半个时辰进宫..."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姑娘快别想了!"青萍急忙打断,"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柴守玉抿了抿唇。是啊,

若非她因月事腹痛耽搁了时辰,此刻怕是已经和那些嫔妃一样,成了兴教门之变的冤魂。

唐庄宗李存勖,那个她还未曾得见天颜的君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养子的刀下。

窗外雨势渐大,客栈院子里积水已没过脚踝。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闯入她的视线。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湿透,却步履稳健,在雨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那是谁?

"柴守玉不自觉地直起身子。青萍探头看了一眼:"听店主人说,是个姓郭的浪荡子,

也是邢州人,整日酗酒堵伯,乡里都厌他。"柴守玉却看得分明。那人虽落魄,

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轩昂之气,尤其那双眼睛,在雨幕中依然炯炯有神。

他抬头抹去脸上雨水的一瞬,柴守玉看清了他的面容——轮廓如刀削般坚毅,下颌线条分明,

左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英气。"去把我那件青色外袍取来。"柴守玉突然道。

"姑娘要做什么?""给他。"柴守玉指了指院中那人,"这么冷的天,穿湿衣要生病的。

"青萍瞪大眼睛:"姑娘!您可是...""快去。"柴守玉的语气不容置疑。

当青萍不情不愿地将衣服送到那郭姓男子手中时,对方明显愣住了。他抬头望向二楼窗口,

正对上柴守玉清澈如水的眸子。雨丝模糊了视线,但柴守玉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继而化作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拱手行了一礼,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却被雨声淹没。

柴守玉微微颔首,轻轻关上了窗。"姑娘为何对个浪子这般好?"青萍不解地问。

柴守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道:"你看他方才行礼的姿势,右手压左手,拇指相扣,

这是军中之礼。此人绝非寻常市井之徒。"2 雨霖铃雨下了整整三日。

柴守玉每日都能在客栈大堂见到那个姓郭的男子。他换上了她送的外袍,虽然旧了些,

却洗得干净。没了雨水遮掩,他的面容更加清晰——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

身量比寻常男子高出半头,肩膀宽厚,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日午后,

柴守玉正在厅中抚琴。琴是向店主人借的,音色不算上乘,但她指法娴熟,

一曲《雨霖铃》弹得婉转动人。弹到"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时,

她察觉到有人在屏风后驻足。"郭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她停下拨弦的手指。

郭威从屏风后转出,脸上带着几分窘迫:"打扰姑娘雅兴了。""无妨。

"柴守玉示意他坐下,"听闻公子也是邢州人?""正是。"郭威端正地跪坐在席上,

姿态挺拔如松,"在下郭威,字文仲,邢州尧山人。""尧山?"柴守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与我家不过三十里路程。"郭威苦笑一声:"姑娘是柴氏贵女,郭某不过寒门子弟,

虽同乡却不同命。"柴守玉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中并无自卑,反而有种坦然。

她指尖轻抚琴弦,状似无意地问:"郭公子可曾从军?"郭威明显一怔:"姑娘如何得知?

""猜的。"柴守玉浅笑,"公子行止有度,举手投足间带着行伍之气,不似寻常浪荡子。

"郭威沉默片刻,突然大笑:"姑娘慧眼。不错,郭某曾在李嗣源将军麾下效力,

后因...一些事离开了军营。"他摸了摸左眉上的疤痕,"这是潞州之战留下的。

"柴守玉心头一跳。李嗣源正是如今的新帝!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那公子为何...""酗酒堵伯,自甘堕落?"郭威自嘲地接话,

"说来惭愧。离了军营后,郭某浑噩度日,败光了家产,连累老母含恨而终。乡人唾弃,

只得四处漂泊。"他抬头直视柴守玉,"姑娘赠衣之恩,郭某铭记于心。

"柴守玉被他坦率的态度触动。乱世之中,多少人粉饰太平,能如此直面过往不堪的,

反倒少见。"公子可曾想过重拾旧业?"她轻声问。郭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随即又暗淡下去:"如今朝廷动荡,郭某一介白身,又能如何?"柴守玉指尖划过琴弦,

发出清越的声响:"我观公子面相,龙睛凤颈,乃大贵之相。他日风云际会,必非池中之物。

"郭威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涨。两人目光相接,似有电光火石闪过。

3 凤求凰第四日清晨,柴守玉刚梳洗完毕,父亲柴翁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你昨日与那郭姓男子独处了?"柴翁年近五旬,面容严肃,此刻更是脸色铁青。

柴守玉不慌不忙地绾好发髻:"女儿不过与他论琴。""荒唐!"柴翁拍案,

"你可知他是何许人?尧山郭威,有名的浪荡子!酗酒堵伯,连亲娘都被他气死!

如今你虽被遣出宫,但以我柴家门第,至少能嫁个节度使的属官,怎能与这等人物牵扯?

"柴守玉平静地看向父亲:"女儿观郭威非寻常人,他日必成大器。""你!

"柴翁气得胡须直颤,"你可知你带出宫的那些金银,足够我们家东山再起?

若你执意...""父亲,"柴守玉突然跪下,"女儿愿以宫中带出的一半金银为嫁妆,

嫁与郭威。"柴翁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你...你疯了不成?""女儿心意已决。

"柴守玉声音轻柔却坚定,"若父亲不允,女儿便削发为尼,终身不嫁。

"柴翁知道女儿性子,看似温婉,实则刚烈。当年被选入宫时,

她也不过平静地说了句"女儿知道了",便收拾行装上路。如今这般决绝,怕是难以转圜。

"你...你让我如何向你娘交代..."柴翁颓然坐倒在椅上。

柴守玉轻声道:"请父亲唤郭威来,女儿自有话说。"当郭威被请到客房时,

他看到的是跪在地上的柴守玉和面色铁青的柴翁。他立刻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也跪了下来。

"郭公子,"柴守玉直视他的眼睛,"我欲嫁你为妻,你可愿意?"郭威如遭雷击,

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看柴翁,又看向柴守玉,

喉结滚动了几下:"姑娘...郭某一无所有...""我只要你一句话。"柴守玉打断他,

"愿,或不愿。"郭威深吸一口气,突然重重叩首:"若得守玉为妻,郭威必改前非,

今生今世,不负所托!"柴守玉笑了,那笑容如春花绽放,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一半金银推给父亲:"这些请父亲带回邢州,重振家业。

"柴翁长叹一声,知道事已至此,只能认了。4 红烛泪婚礼在客栈简陋举行。

没有凤冠霞帔,柴守玉只穿了一件淡红色的襦裙;没有八抬大轿,

郭威牵着她的手走过客栈的楼梯;没有宾客满座,只有柴家父母和几个侍女见证。

但柴守玉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明媚。当交杯酒饮尽,郭威小心翼翼地取下她的发簪时,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谋士。"洞房花烛夜,

郭威却规规矩矩地坐在窗边,不敢靠近床榻。柴守玉奇怪地问:"夫君为何如此?

"郭威苦笑:"郭某...不配..."柴守玉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我既嫁你,

便是信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那个浪荡子郭威,而是我柴守玉的丈夫,

未来..."她顿了顿,"未来的栋梁之才。"郭威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他握住柴守玉的手,

郑重道:"我郭威对天起誓,此生若负守玉,天诛地灭!"次日清晨,

柴守玉便开始着手改造郭威。她用剩余的金银在洛阳城西赁了一处小院,亲自布置了书房,

搜罗来各种兵书战策。"夫君先读《孙子兵法》与《李卫公问对》,

"她将书册整齐地码在案头,"每日我与你一同研读。

"郭威惊讶于她的学识:"姑娘...不,娘子竟懂这些?"柴守玉浅笑:"柴家虽非将门,

但父亲好读兵书,我自幼耳濡目染。入宫后,更是在藏书阁阅遍典籍。"她翻开一册书,

指着上面的批注,"你看这里,李靖论骑兵运用,正适合如今河东地形。

"郭威越听越是心惊,继而涌起无限敬佩。他忽然单膝跪地:"请娘子教我!"从此,

白日里柴守玉为郭威讲解兵法政事,分析天下大势;夜晚郭威则挑灯苦读,常常通宵达旦。

柴守玉又亲自为他改了装束,剪裁得体的衣袍衬得他越发英挺。一个月后,

当石敬瑭的征兵令传到洛阳时,郭威已经脱胎换骨。他身着戎装向柴守玉告别时,

眼中再不见当初的迷茫与颓废。"娘子等我,"他握着她的手,"郭某此去,必建功立业,

不负所望!"柴守玉为他整了整衣领,轻声道:"夫君切记,乱世之中,明哲保身固然重要,

但更要择明主而事。石敬瑭此人..."她欲言又止,"总之,夫君多加小心。

"郭威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要将她的容颜刻进心底,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军营,

背影挺拔如青松。柴守玉站在门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不知道,这一别,

将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她更不知道,多年后那个浑身浴血、在营帐中接到噩耗的男人,

会如何对着北方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初升的朝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宛如一尊神女像。5 锦书来天成二年春,邢州柴府。柴守玉站在庭院中,

望着刚抽出嫩芽的海棠树。三年了,自从郭威随军北上,她只收到过五封家书。

最后一封是在半年前,说他已经从普通士兵升为了队正。"姑娘,有信到!

"青萍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捧着一封沾着泥土的信笺。柴守玉接过,一眼认出那熟悉的字迹。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纸上的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被雨水打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