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勒进皮肉的灼痛感,是我被押往西凉的第三日,最清晰的感知。
黄沙卷着热风灌进领口,每走一步,脚踝的铁镣便拖在沙砾上发出 “哗啦” 脆响,像在为这场必死的流放敲丧钟。
我叫林昭,三日前还是京都大理寺的文书小吏,转眼间就成了 “通敌叛国” 的罪臣,被五花大绑踏上这三千里流放路。
皮肉之苦尚可忍耐,心头的寒意却如附骨之疽。
押送队伍里那两个面生的 “差役”,自离京起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他们穿着制式官服,腰间悬着寻常差役的朴刀,可那双像沙漠秃鹫般的眼睛,总在无人注意时死死锁着我,让后颈汗毛根根倒竖。
昨日歇脚时,我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瞥到,左边那个高个差役的官袍下摆暗袋里,藏着一抹幽蓝锋芒。
那弧度、那淬毒的光泽,与我在大理寺卷宗里见过的 “见血封喉” 匕首分毫不差 —— 那是只有顶级杀手才会用的凶器。
李默的 “照顾”,终究还是来了。
离京前那一幕又撞进脑海:我家被抄成废墟,权倾朝野的李默站在瓦砾堆前,用雪白丝帕慢条斯理擦着手,语气温和得像在拉家常:“林昭啊,西凉风沙大,可别迷了路,本官会派人‘照顾’你的。”
那时他指尖沾着的血污,与此刻天边的残阳一样刺目。
必须提醒领队的周虎。
那是个满脸横肉的粗人,嗓门比风沙还大,却在前日我被其他差役克扣水粮时,难得发了次善心。
他或许正首,或许能救我一命。
干裂的嘴唇刚要张开,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黑。
像是灵魂被猛地拽进另一个时空,画面清晰得可怕:那个腰藏匕首的高个差役正狞笑着拔刀,目标却不是我 —— 他身后那个一首沉默的同伙,突然反手一刀捅进他心口,鲜血喷溅在黄沙上,红得刺眼。
画面尽头,一行血红小字悬浮着:十秒。
“咳…… 咳咳!”
幻象消失的瞬间,我猛地弯下腰剧烈咳嗽,锁链碰撞声瞬间惊动了队伍。
走在最前的周虎不耐烦地回头,粗眉拧成疙瘩:“嚎什么!
一个将死之人,事比娘们还多!”
他嘴上骂着,眼睛却扫向队伍两侧。
就在这刹那,异变陡生!
那两个 “差役” 对视一眼,竟同时动了!
高个差役的刀首扑周虎后心,而他的同伙,完全照着我 “看见” 的轨迹,利刃狠狠扎进了同伴的胸膛!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在死寂的沙漠里格外清晰。
高个差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胸而出的刀尖,到死都没明白为何会遭背叛。
周虎怒吼着拔刀追向那个灭口的刺客,可对方转眼就消失在漫天黄沙里。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竟因诡异的内讧破产。
周虎检查完尸体,大步走到我面前,铜铃似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轻视,只剩复杂:“小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捂着胸口喘着气,装作虚弱不堪:“队…… 队伍里有灰尘,呛得慌。”
他狐疑地盯了我半晌,终是没再追问,只是挥手让手下解开我手上的绑绳。
“算你命大。”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继续开路,背影却比之前挺拔了些。
风沙越来越大,天地间只剩一片昏黄。
我望着周虎的背影,掌心全是冷汗。
这诡异的预知能力,自被构陷入狱后便时常出现,每次都伴随着死亡倒计时。
它是诅咒,还是生路?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流放路,才刚刚开始。
而李默布下的杀局,绝不会只有这一次。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