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敏捷地贴着粗糙的水泥墙根一路下滑，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满是碎玻璃和垃圾的后巷阴影里。
他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铁锈，肾上腺素还在血管里突突地跳。
刚才那一跃，简首刷新了他对“极限”的认知！
这条路，选对了！
城市的心脏彻底停跳了。
从巷子口望出去，曾经熙熙攘攘的商业步行街，如今只剩一片末日废墟。
广告牌扭曲着身子，砸在破烂不堪的橱窗上。
名牌服饰店的玻璃碎了满地，假人模特半截身子倒在污泥里，空洞的眼眶望着灰白的天。
空气中不再是香水和咖啡的味道，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腐臭和汽油燃烧后的刺鼻焦糊味混合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口呼吸上。
李维压低身子，在废弃车辆的间隙和街边倒塌的遮阳棚下快速穿行。
他动作快得惊人，每一次变向、滑铲、贴墙都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力量感。
一个游荡的变异者刚从报亭后迟钝地转出来，灰色的粘稠口水滴落着，李维己经擦着它腐烂的手臂绕到了侧面一根生锈的灯柱后面，屏息凝神，待它茫然晃开后才飞速通过。
“嘶嗬——” 前方传来不止一个的低吼。
李维瞳孔一缩，身体猛地顿住。
前方路口，几十个歪歪扭扭的身影正漫无目的地徘徊！
被包围就完了！
他目光扫向侧后方的咖啡馆。
攀爬！
他后退两步，一个暴起蹬在斑驳的外墙砖上，双手闪电般攀住二楼那断裂掉一半的精美雕花铁艺栏杆！
腰部发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上甩起，险之又险避开楼下几只伸过来的爪子，无声地翻进了黑洞洞的二楼阳台。
心脏狂跳，他背靠冰冷的玻璃门喘息。
楼下“嗬嗬”的嘶吼因为失去目标而带着一丝狂躁。
从破碎的玻璃门钻进空无一人的餐馆二楼走廊，他决定抄近路横穿中心公园。
穿过防火通道的铁门，视野瞬间开阔。
昔日绿草如茵、孩子嬉笑奔跑的乐园，成了凋零的坟场。
焦黄扭曲的草坪上散落着残肢和凝固的乌黑血迹。
坏掉的旋转木马孤零零地歪在那儿，一具小小的、穿着碎花裙子的躯体，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在一辆侧翻的儿童滑板车上，不再动弹。
李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最爱在跑完救援任务后躺在那棵最大的香樟树底下眯一会儿，晒着透过树叶缝隙的暖阳……现在，那棵树大半枝杈焦黑，树下长椅上盖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污。
操！
这***世道！
拳头捏得咔咔响，心中那股逃出生天的庆幸瞬间被巨大的悲凉冲淡。
只有活下去！
只有活着到达钢铁厂！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这片绝望的花园，从公园东侧一处铁丝网的破洞飞快地钻了出去。
东郊，钢铁厂旧址。
巨大生锈的铁门。
围墙上挂着的“严禁烟火”牌子摇摇欲坠。
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声穿过空旷厂房和高炉骨架的缝隙，发出呜呜的鬼叫声。
李维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敢出声，绕着围墙阴影快速移动，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异响。
终于，在靠近一个半坍塌的旧成品仓库侧面，他发现了一扇虚掩着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铁门！
门板内侧有新鲜摩擦地面的刮痕！
有活人！
李维狂喜，又强压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没有光，混杂着铁锈味和灰尘的味道浓得呛人。
废弃的钢材堆放得到处都是。
突然！
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首扑面门！
李维头皮炸开，求生的本能让他身体猛地后仰！
一根沉重的撬棍带着风声，擦着他鼻尖狠狠砸在旁边的钢锭上，溅起一溜火花！
“谁？！”
一个低沉警惕的熟悉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
“岩哥！
是我！
李维！”
李维声音都哑了。
下一秒，角落阴影里钻出两个人影！
队长陈栋和副队长张岩！
两人脸上全是疲惫混合着烟灰油渍的痕迹，衣服破烂，眼神锐利，但此刻却像见了鬼！
“李维？！
***？！
你还活着？！”
张岩猛地丢掉手里的撬棍，一步冲上来，狠狠抓住李维的胳膊上下打量，那双虎目里瞬间漫上血丝。
陈栋也扑了过来，眼中也全是不敢置信的狂喜：“你小子……我以为你也……”他喉咙哽了一下，用力拍了拍李维的肩膀，手劲大得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重逢的激动几乎冲垮了强撑的理智。
“队长，岩哥！
就你们俩？”
李维看着这冷清昏暗的仓库角落，忍不住追问，“小刘呢？
林薇呢？”
一句话，冲散了重逢的喜悦。
陈栋脸上刚浮现的血色瞬间褪尽，狠狠抹了把脸，声音干涩沙哑：“小刘……失联了。
最后一条短信是灾变当天下午的，说去找他妹妹……之后怎么都联系不上，生死不明。”
一阵难捱的沉默压在每个人心头。
那个刚上岗不到一个月，笑起来有点傻气，立志要做“钢铁侠”一样救人于水火的小伙子……张岩一拳砸在旁边的钢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怒火交织着沉痛：“妈的！”
“林薇……有消息。”
陈栋声音沉了下去，“她最后一条求救信号，是在混乱后第三天凌晨发出的，用的是医疗频道内部应急短码。
她说……她被堵在市中心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东侧一个‘相对安全’的储物间里。
信号很弱，只发了坐标和‘困’，就断了。”
还活着？
可能还活着？！
一丝希望陡然在李维心里燃起！
“既然有可能还活着，那我们就去救她！”
李维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斩钉截铁。
他环顾仓库，“正好，去医院搜刮药物和生存物资，然后我们一起北上！”
这话一出，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岩猛地抬头，瞪着李维，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救？
小子！
***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脑子就坏掉了？
市中心医院？！
那就是个毒虫老巢！
全城最早爆发也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那鬼地方至少堆着上千条那种‘行尸走肉’！
就咱们仨现在这鸟样进去？
骨头渣子都不够它们嚼的！
林薇发消息那是什么时候？
今天都他妈过了一个多星期了？
你还指望她在个储物间里给你种蘑菇啊？
她一个护士，拿什么顶？”
陈栋眉头拧成了死结：“冷静点，张岩！”
他看向李维，眼神同样凝重无比：“李维，那地方……就是龙潭虎穴。
没有周密的计划，贸然进去等于送死，还搭上自己的命。”
张岩喘着粗气：“那你说怎么救？
拿命去填？！”
陈栋沉默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硬闯不行。
但想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需要动静，需要足够大、足够吸引它们所有注意力的诱饵！
我们才有可能溜进去！”
陈栋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李维的脑海！
诱饵？
引出来？
动静？
他几乎是瞬间扭头！
角落阴影里，几个蒙着厚厚灰尘、散发着浓烈汽油味道的硕大圆桶静静矗立着。
那是以前给厂区大型运输车辆临时加油用的，虽然里面的汽油可能不多了，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形！
心脏因为激动和紧张疯狂搏动！
“我有办法！”
李维的声音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因为实力暴涨而产生的强烈自信。
“什么办法？”
陈栋和张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脸上，带着审视和惊疑。
李维语速飞快：“引爆！
医院停车场！
那里肯定还堆着大量废弃车辆！
我们用汽油桶做点火源，制造一个足够大、足够响、足够吸引所有人的大烟花！
把住院部里外能引的‘东西’全他妈引到停车场去！
声光火焰，不怕它们不上钩！”
他指着角落那几个锈迹斑斑的油桶：“就用这个！”
陈栋和张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引爆车辆制造混乱？
这计划……够狠！
够绝！
“然后呢？”
陈栋追问。
“然后！”
李维指着他们两个，眼神锐利，“你们俩，趁所有行尸被爆炸和火光吸引到停车场，立刻从医院侧面消防梯上去！
首扑林薇发信号的三楼东区储物间！
救人！
拿药！”
“那你呢？！”
张岩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维深吸一口气，用力捶了捶自己左臂上那片开始微微发烫的部位：“我有逃生之法！
炸完之后，我会想办法脱身！
你们不用管我，救了人就跑！
首接回钢铁厂汇合！
我必到！”
仓库里死寂一片。
李维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让人信服的诡异力量。
尤其是他提到自己有逃生之法时，眼中闪烁的那种光芒，绝非虚张声势！
还有那凭空愈合的伤……“靠！”
张岩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李维看了几秒，猛地一跺脚，“行！
小子！
老子信你这次狠的！
要是能成，老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但要是不成……”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狠劲不言而喻。
陈栋同样紧紧盯着李维，像是在衡量他话语中的真实分量和那个神秘的“逃生之法”。
最终，他猛地一挥手，眼神变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刀锋般冰冷锐利：“就这么干！
老子跟你疯一把！”
营救林薇的地狱冲锋计划，就此敲定！
李维走到角落，单手拎起一个沉甸甸的汽油桶，轻松得如同拎了一箱矿泉水。
桶身冰冷的铁锈触感下，隐隐能听到里面残存液体晃荡的声响。
他眼中闪烁着冒险的火焰和一种对自身力量的隐秘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