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具抹香鲸尸体漂浮到左舷时,林承恩正用青铜卡尺测量龙骨的弧度。
这位曾参与南京城墙修缮的营造匠人,此刻在摇晃的甲板上铺开《鲁班经》,试图将鲸骨结构转化为建筑图纸。
咸腥的海风中,他忽然发现这些鲸骨的断裂面呈现奇特的螺旋纹路——与南京明孝陵神道上的螭首石雕如出一辙。
十二磅实心弹在船艉炸开的火光里,陈永华看见三头成年座头鲸正用尾鳍拍打清军战船。
这些海洋巨兽的攻击方式让他想起万历朝鲜之役时,倭寇战船被巨浪掀翻的场景——但此刻掀翻敌舰的,是鲸群用身体撞击形成的海浪。
"放闸!
"老将军撞开舱门时,三十艘福船正在鲸群掀起的巨浪中剧烈摇晃。
浸泡三个月的火药桶顺着船舷滑入海中,当清军战船试图靠近时,竹筒爆燃的火光将整片海域染成血色。
这是《武备志》记载的"火龙出水"战术,但此刻燃烧的却是从巴达维亚走私来的火油。
林承恩的牛皮靴陷进黑色淤泥时,终于看清那些"藤蔓"的真面目——碗口粗的气生根编织成天然栅栏,每处结节都暗藏明军特制的竹制触发装置。
当清军战船试图溯河而上时,浸泡三个月的火药桶在腐殖质层下发出闷响,将整片红树林染成胭脂色。
"大人!
这些鲸骨断面有青铜器纹路!
"随行的工部主事突然跪地。
陈永华用望远镜观察漂浮的鲸肋,发现上面蚀刻着类似殷商甲骨文的符号。
这种纹路他在南京大报恩寺的琉璃塔基座上见过——当年郑和船队带回的佛经中,记载着南洋土著用鲸骨占卜的秘术。
当夜半圆月升至南天极时,司天监官员突然踉跄着冲进中军帐。
他怀中的浑天仪镜片碎成三瓣,手中竹简记录着骇人数据:"北斗杓柄偏移西度半,岁星犯紫微垣..."陈永华突然想起三日前那个暴雨夜,当清军特有的三眼铳火光划破安平夜空时,自己亲手点燃了储藏在赤嵌楼的火药库。
老人抓起鎏金罗盘,发现磁针正在疯狂震颤。
这个现象他在崇祯七年舟山群岛遭遇荷兰舰队时就见过——当两艘铁甲舰的舷侧炮同时开火,钢铁碰撞产生的磁场足以扰乱天然磁石。
透过破碎的舷窗,他看见十二头抹香鲸正围着"永乐号"游弋,它们喷出的水柱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弧形。
户部侍郎突然指着岸边冒着黑烟的村落大喊。
透过望远镜,陈永华看到整片土地都被猩红色的苔藓覆盖,土著部落的茅屋正在成片倒塌。
随行的医生颤抖着记录:"症状与辽东爆发的天花相似,但致死率高出十倍..."老将军注意到患者皮肤上的红斑呈现螺旋状扩散——与鲸骨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取雄黄三斤!
"陈永华撞开药箱时,想起南京太医院珍藏的《温疫论》手抄本。
当第一缕雄黄粉飘向海岸时,土著祭司突然高举燧石矛指向天空——他们的仪式吟唱声与鲸群的鸣叫形成共振,震得桅杆上的牵星绳簌簌作响。
第七日黎明,幸存的工匠们在鲸群尸体旁建起灯塔。
他们用鲸脂混合桐油制成燃料,将明代禁军的号角改造成雾笛。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承恩突然发现这些鲸骨的排列方式——二十七根肋骨构成的环形结构,竟与紫禁城角楼的九梁十八柱设计完全吻合。
"这不是自然死亡。
"陈永华抚摸着鲸颅骨内侧的刻痕。
这些深达两寸的凹槽组成星图,其中天狼星的位置被刻意放大。
他忽然想起郑和宝船上的牵星术,那些在深海中定位的秘法,此刻正在澳洲荒野重现。
当夜半圆月升至南天极时,三十艘独木舟突然从红树林中杀出。
土著战士手持燧石矛与吹箭,盾牌上的螺旋纹路与鲸骨刻痕如出一辙。
陈永华命令火铳手改用三段击战术,却发现对方竟能预判弹道轨迹——这些原住民的战术体系,竟与戚继光的鸳鸯阵存在某种神秘对应。
"放闸!
"老将军撞向传声筒时,浸泡火油的竹筒在撞击中爆燃。
当清军战船试图靠近时,燃烧的鲸脂将整片海域染成血色。
这是《武备志》记载的"火龙出水"战术,但此刻燃烧的却是从巴达维亚走私来的火油。
黎明时分,工部主事在鲸颅骨内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用朱砂绘制的南洋海图上,标注着三十六个与南京城墙瓮城结构相同的据点。
陈永华突然明白郑经临终前那句遗言的含义:"大明真正的疆域,在星辰指引的海平线之外。
"当第一艘清军战船出现在海平面时,土著祭司开始跳起神秘的祈舞。
他们的舞步轨迹与鲸群游动路线重合,形成某种古老的密码。
老将军握紧腰间燧发枪,知道这场文明与野蛮的较量,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