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姑娘快松手!
"春桃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耳膜,我猛然睁眼,掌心黏腻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十五岁生辰的蜀锦被面上蜿蜒着暗红血迹,尚未凝固的液体正从指缝间滴落。
铜镜映出少女惊慌的面容,与记忆中自缢在谢家别院的丫鬟重叠。
前世就是今夜,我不满与野哥哥婚约,闹了父亲两天,想要退婚,不得所愿,觉得父亲不在乎自己,故而三天两头的绝食哭闹,今夜更是闹了自尽想要威胁父亲,而现在那些狰狞的伤口正在狰狞绽开。
"去取金疮药。
"林明微扯下床帐裹住颤抖的手,鲜血在素纱上晕出诡异图腾,"别惊动父亲。
"一阵眩晕感传来,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冲击力太大,林明微微眯着双眼,躺着消化这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痛感太过真实,她真的不敢相信,原来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及笄之年。
抄手游廊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她赤着脚踩过青石板。
谢家别院的梧桐应当落尽了叶子。
林明微踩碎一片枯叶时突然停住——东南角第三根廊柱上,歪歪扭扭刻着的小马驹正在月光下泛青。
那是裴照野十岁那年用银簪刻的。
"阿微的嫁妆..."痴儿世子当时顶着满脸墨渍,将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往她手腕套,"要刻小马驹驮着阿微出嫁。
"前世的她嫌恶地甩开镯子,玉石碎裂的声响惊飞了满树雀鸟。
此刻腕间空荡荡的凉意刺得眼眶发酸,她蹲下身抚摸那道稚嫩刻痕,树影里忽然传来窸窣响动。
"蝴蝶。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踉跄后退。
裴照野抱着褪色的布老虎从树后钻出来,雪白中衣沾满草屑。
他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右脚踝还缠着渗血的纱布——是前日翻墙找她时摔的。
"野哥哥怎么在这里?
"她慌忙解下披风裹住他。
少年却将冻红的鼻尖贴上她手腕,琉璃瞳仁里晃着破碎的月光:"阿微疼..."他忽然抓起一把梧桐叶按在她掌心伤口,认真得像在给布老虎包扎,"叶子凉凉的,不疼。
""野哥哥回去吧。
"她哽咽着去牵他的手。
裴照野却突然挣脱,从怀里掏出油纸包。
融化的梅子糖黏在红豆糕上,正是她前世绝食时摔在地上的那盒点心。
糖霜在月光下泛着微弱莹光,像他棺椁里长出的那层夜光藓。
林明微突然心脏一疼,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晨光漫过花窗时,林明微被啁啾鸟鸣惊醒。
枕边放着用梧桐叶包好的伤药,叶片上歪歪扭扭画着笑脸。
她攥着药包赤脚奔向院门,却被晨雾里晃动的银***定在原地。
裴照野正在石阶上捡碎玉。
玄色锦袍沾满露水,他小心翼翼将青玉碎片拼成蝴蝶形状。
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却仍固执地要把玉蝶簪在她窗棂:"阿微...阿微的及笄礼..."林明微突然看清那些碎玉的纹路——正是前世被她当众摔碎的定亲玉佩。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这个痴儿夜夜潜来别院,把真心一片片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