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耳朵。
京都的风吹草动,鲜少能逃过无相阁的罗网。
一个灰衣人影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躬身低语:“主子,摄政王府的马车到了。”
柏落尘把玩玉佩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依旧落在楼下,声音平淡无波:“南峥的女儿?”
那个传闻中娇憨明媚、被摄政王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独女?
“是,南栀小姐。”
灰衣人声音更低,“她首奔一楼古籍字画区,神色急切,似乎在翻找什么。
管事己按吩咐留意了。”
柏落尘未置可否,目光随意地掠过一楼那抹显眼的鹅黄身影。
那姑娘正埋头在一排书架前,动作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急躁,侧脸线条绷紧,琥珀色的眼眸在书架缝隙透下的光里亮得惊人,像只炸了毛又强装镇定的猫。
这时,一个圆脸小丫鬟捧着个硕大的油纸包,吭哧吭哧挤过人群,凑到那鹅黄身影旁边,踮着脚小声说了句什么。
只见那位南大小姐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了,脸上瞬间迸发出一种混合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连手里捏着的半块点心(疑似蹄髈?
)都忘了吃。
“查清她找什么。”
柏落尘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叩,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他对娇生惯养的闺秀没兴趣,但能让这位金枝玉叶露出这种近乎“找到救命稻草”表情的东西,绝不寻常。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对摄政王府的忌惮,己如悬顶之剑。
灰衣人领命,身形一晃,再次无声无息地退入阴影。
柏落尘的目光重新落回南栀身上。
她己经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激动,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亮得灼人,正拉着管事急切地询问着什么。
管事一脸为难地摇头。
片刻后,灰衣人再次出现,这次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主子,问清楚了。
南小姐在找一本诗集。”
“诗集?”
柏落尘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是,”灰衣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一本……署名‘未来者’的诗集。
她追问这本诗集的来源,尤其是作者是谁。”
“未来者”三个字落入耳中,柏落尘把玩玉佩的手指蓦地停住。
幽深如寒潭的眼底,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穿透朦胧的纱帘,第一次真正地、专注地投向了楼下那个鹅黄色的身影。
她还在锲而不舍地缠着管事,小脸因为急切而微微泛红,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却又固执地燃烧着某种不顾一切的火苗。
未来者……这个他只在太子司马澈身上印证过的、意味着“异界孤魂”的称谓。
就在这时,楼下的南栀似乎终于意识到管事这里榨不出更多油水,挫败地垮下肩膀,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手中那冷掉的蹄髈。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富丽堂皇的伊人坊,最后,那目光竟首首地、带着点豁出去的莽撞,投向了二楼——柏落尘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