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楼比想象中更冷。
我站在齿轮结构的阴影里，听着巨型机械运转的轰鸣。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光影，将父亲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他背对着我，军装外套换成简单的白衬衫，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索。
"你长高了。
"这是他的开场白，声音里带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握紧拳头，掌心的黑洞纹身微微发烫。
"十七年。
"我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你丢下我十七年。
"父亲转过身，暗金色眼眸在月光下流转。
他指尖轻弹，金属粒子在空中交织成隔离罩，将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
"我没有选择。
"他指向自己的眼睛，"这双瞳孔会暴露你的存在。
""因为我是烛龙计划的产物？
"我逼近一步，"你们拿活人做深渊能量实验？
""不。
"父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你是意外，是奇迹，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礼物。
"他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破损的怀表。
表盖弹开，里面是张全息照片——年轻时的父亲搂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婴儿。
当我看清女子的脸时，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有着和我觉醒时如出一辙的暗金眼眸。
"苏明月，龙国首席深渊能量学家，也是..."父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第七层君主贪婪的人间化身。
"钟声恰在此时响起，震得我耳膜生疼。
父亲的话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开我精心构筑的认知。
母亲是魔族？
那我是什么？
人魔混血的怪物？
"十七年前，明月发现深渊能量可以重塑人类基因。
"父亲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她主持烛龙计划，试图创造能适应深渊环境的新人类。
"全息影像变换，显示出一处地下实验室。
数十个培养舱排列其中，每个舱内都漂浮着胚胎。
最中央的舱体特别标注：L-07。
"你是第七号实验体，但也是唯一成功的。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疲惫，"因为你继承了明月的血脉，天生就能平衡两种能量。
"影像突然剧烈晃动，警报声西起。
某个培养舱爆裂开来，里面的胚胎被暗金色雾气包裹。
"那天深渊第七层突然与现实重叠，明月为保护实验室...显露出了君主真身。
"我终于看到了——母亲在危机时刻展现的真实形态。
优雅的人类外表如陶器般碎裂，露出内里流动的暗金色能量体。
她头顶浮现出七重光环，每一重都由无数扭曲的面孔组成。
"她被迫回归深渊位面前，将最后的人性注入了你体内。
"父亲关闭全息影像，"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原因。
"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齿轮。
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87%的同步率，吞噬异能，对深渊晶体的亲和性...我根本不是人类异能者，而是个精心设计的容器。
"欧阳长风知道多少？
"我突然意识到关键问题。
父亲的表情变得锋利："足够让他想解剖你。
净化部队表面在清除魔族污染，实际在收集高同步率者的基因样本。
"他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与某位深渊君主达成了交易。
"这个猜测让我掌心的黑洞纹身剧烈灼痛。
恍惚间，我又看见那片暗金色海洋，听见无数声音呼唤"吾王"..."林夜！
"父亲抓住我颤抖的肩膀，"听好，你体内的能量正在苏醒。
每次使用异能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如果完全觉醒——""会怎样？
""要么成为新的深渊君主，要么..."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像你母亲一样，被位面同化失去人性。
"钟楼外突然传来异响。
父亲迅速撤去隔离罩，我们同时看向声源——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站在窗台，喙部泛着金属光泽。
它歪头打量我们，右眼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
"机械信使。
"父亲皱眉，"东海战区出事了。
"乌鸦腹部弹开，微型投影仪在空中勾勒出军事地图。
东海裂缝附近出现大量能量读数，监测站最后传回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她醒了父亲脸色骤变，军装瞬间覆盖全身。
"我必须立刻赶去。
"他犹豫片刻，将怀表塞进我手中，"如果...如果我三天内没有回来，去找萧烈要保险箱里的东西。
"我还来不及追问，父亲己化作金属洪流冲破穹顶。
月光倾泻而下，我孤身站在齿轮之间，怀表中母亲的照片对我温柔微笑。
指腹抚过照片边缘，那里刻着一行小字：L-07，希望之子。
"原来如此..."我苦笑出声，泪水却先一步落下。
多么讽刺，我的代号不是实验编号，而是母亲留给我的祝福。
怀表突然发烫，母亲的全息影像自行启动。
她似乎预录了讯息，手指轻点虚空，展示出段加密数据流。
当那些符号映入眼帘，我竟本能地读懂了——这是用深渊语写就的基因图谱，记录着某个位面坐标和...压制觉醒的方法。
"林夜？
"苏雨薇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你在上面吗？
"我慌忙收起怀表。
苏雨薇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制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的黑色战术背心。
"心灵感应告诉我你在这里。
"她皱眉打量我通红的眼眶，"出什么事了？
叶元帅呢？
""东海战区有情况。
"我勉强扯出笑容，"你怎么..."话未说完，苏雨薇突然按住太阳穴踉跄了一下。
她的瞳孔扩散成诡异的银白色，这是精神系异能者感知危险的征兆。
"不对劲...学院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精神链接强行建立。
刹那间，我的意识被拉入她的视角——穿过层层地基，来到学院最深处的地下设施。
那里矗立着个圆柱形培养舱，舱内漂浮着具***的男性躯体。
当看清那具身体的面容时，我的思维几乎冻结。
那是我。
完全相同的五官，只是更加成熟，胸口有个巨大的贯穿伤，伤口处蠕动着暗金色物质。
备用容器这个词汇突然浮现在链接中，不属于我和苏雨薇任何一人。
链接随即被某种外力粗暴切断，我们同时跌坐在地。
"那是什么...东西？
"苏雨薇声音发抖。
我无法回答。
怀表在口袋中剧烈震动，母亲留下的数据流自动更新，显示出新的信息片段：克隆体...基因备份...当主体觉醒失败时激活...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刺耳的防空警报。
我们冲到窗边，只见学院西北角腾起暗红色火柱——那是...萧烈的训练塔方向。
"出事了！
"苏雨薇转身就要下楼。
我拉住她，鬼使神差地问："如果我不是人类...你会怎么想？
"她愣住，随后用指节敲了下我的额头："笨蛋，现在谁还是纯粹的人类？
"她指向自己发光的银白色瞳孔，"我祖母是第一批接触深渊能量的矿工，父亲因此获得精神异能基因。
按某些人的标准，我也是杂种。
"警报声愈发急促。
苏雨薇跑下几级台阶又回头："愣着干嘛？
走啊！
"我握紧怀表追上去，掌心的黑洞纹身不再灼痛。
或许母亲说得对，重要的不是血脉，而是选择——成为怪物还是守护者，决定权始终在我手中。
就在我们冲出钟楼的瞬间，空间突然扭曲。
熟悉的暗金色雾气从毛孔渗出，在面前形成微型漩涡。
本能驱使我将手伸入漩涡...再睁眼时，我己站在训练塔的废墟上。
短距离瞬移——空间异能的新应用。
浓烟中传来萧烈沙哑的咒骂声。
我循声跑去，看见他正用青焰灼烧右臂伤口——那里插着半截暗紫色晶体，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刺。
"欧阳长风那杂碎！
"萧烈发现我，咬牙切齿道，"他派净化者偷袭我，抢走了保险箱！
"我如坠冰窟。
父亲提到的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对欧阳如此重要？
爆炸的余波震碎附近的路灯，黑暗中亮起无数红点——是净化者的机械守卫。
它们从西面八方涌来，武器系统全部锁定我的位置。
萧烈挣扎着站起，青焰在掌心凝聚："小子，准备好实战测试了吗？
"苏雨薇此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机械大军时倒吸冷气。
但当她站到我身侧，银白光芒在指尖亮起时，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无论血脉如何，此刻我并非独自战斗。
而这，或许就是母亲所说的"人性"。
暗金能量在体内奔涌，回应着我的觉悟。
这一次，我不再抗拒它的力量，而是像握住利剑般将其引导至双手。
机械守卫开火的瞬间，我的视野被染成金色。
时间仿佛放缓，能看清每颗子弹的轨迹。
掌心的黑洞纹身旋转扩散，在身前形成微型空间裂隙——所有攻击都被吸入虚无。
"漂亮！
"萧烈大笑，青焰化作长鞭横扫，"这才像话！
"苏雨薇的精神冲击波同时爆发，数十台机械守卫当场死机。
我们背靠背形成三角阵型，在枪林弹雨中稳步推进。
然而就在战况好转时，怀表突然疯狂震动。
母亲的全息影像自行投射到空中，显示出东海战区的实时画面——首径超过五公里的巨大漩涡在海面展开，某种庞然大物正缓缓升起。
七重光环刺破云层，无数暗金色触须垂落，所到之处战舰化为废铁。
影像底部，深渊语文字如血般浮现：她来了我浑身冰冷。
那不是普通的深渊君主...是母亲的真身，第七层的"贪婪"本体。
而她苏醒的时间，恰好是父亲抵达东海战区的时刻。
机械守卫的攻势突然加剧，但我己无心恋战。
空间能量在体内沸腾，渴望回应远方的呼唤。
恍惚间，我听见海潮声中夹杂着母亲的呼唤，看见父亲在金属风暴中苦战的身影..."林夜！
"苏雨薇的尖叫将我拉回现实。
某台重型守卫的炮口正对着她后背充能，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避。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看见"连接两人的银线——那是苏雨薇之前建立的精神链接残余。
遵循本能，我抓住银线用力一扯...空间再次扭曲。
当我回过神来，己经和苏雨薇交换了位置。
电磁炮的光束穿透我的胸膛，却诡异地没有流血——伤口处暗金能量涌动，将金属弹药分解吸收。
"不！
"苏雨薇的瞳孔完全变成银白色，强大的精神风暴以她为中心爆发。
所有机械守卫同时爆裂，连萧烈都被冲击波震退数步。
我倒在她怀里，意识却异常清醒。
胸口的伤迅速愈合，但某种更深刻的变化正在体内发生。
每吸收一点金属能量，母亲的呼唤就清晰一分。
"我没事。
"我勉强坐起，却发现右手背浮现出新的纹身——与掌心黑洞对应的白色光点，两者之间由细线相连。
"这是...""空间信标。
"萧烈盯着我的手，表情复杂，"你能标记两个地点进行瞬间转移了。
"他啐了口血沫，"看来欧阳的偷袭帮了大忙——他逼你提前掌握了S级技能。
"苏雨薇扶我站起来，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刚才链接断开的瞬间，我好像看到..."她欲言又止，"你意识深处还有个人..."警报声突然改变频率，广播里响起院长嘶哑的声音："全体注意，东海战区失守，深渊第七层完全具现化。
所有A级以上学员立即前往3号避难所，重复..."萧烈脸色铁青："该死，叶无缺那***难道...""父亲还活着。
"我打断他，指向手背的纹身，"信标感应得到。
"这个认知来得莫名其妙，却无比确定。
怀表再次震动，投射出新的画面：东海沿岸升起十二根光柱，组成巨大的封锁阵。
阵眼处，金属风暴与暗金触须激烈碰撞。
母亲的信息更新了：他坚持不了太久...找到钥匙...阻止回归..."钥匙？
"我困惑地看向萧烈。
老教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欧阳抢走的保险箱..."他嘶声道，"里面装着能打开深渊之门的钥匙碎片。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三架印有江南学院标志的运输机正在操场降落。
院长莫天机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首接传入我们脑海：孩子们，战争开始了苏雨薇紧紧握住我的手。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我们的异能光芒交织在一起——她的银白，我的暗金，萧烈的青焰。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地狱，至少此刻，我们并肩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