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在晨光初绽时回到了蒲乡。
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她抬头望着爬满凌霄花的白墙,钥匙插入锁孔时带起一缕铜锈。
老宅的霉味裹着童年记忆扑面而来,她放任自己跌进熟悉的床里,在灰尘翻涌的光柱里睡了整整二十个小时。
手机***第三次响起时,她正梦见高考放榜那日的暴雨。
湿漉漉的触感从指尖漫到胸口,接通的瞬间李窕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温大状元真的辞职了?
""对啊,提前退休了。
"温宁把手机拿远半尺,窗外竹影在纱帘上摇曳,蝉鸣声里掺杂着提前几个月就到来的热气。
"明天来爬山!
你一首在北城不知道,咱们观雾山现在发展得可好了......""不想去,婉晴怀二胎了?
"温宁打断得毫无愧意,指尖绕着充电线打转。
电话那头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李窕显然正在吃饭。
“对,都三个月了,千万别长得像孩子他爸,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去不去爬山?
观雾酒店新推出的海鲜自助,帝王蟹腿比我小臂还粗。
"刻意压低的气音带着蛊惑,"三文鱼腩像凝脂似的,还有你最喜欢的......"“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吃不起啊。”
“瞧你这出息,我请你还不行吗?”
隔着屏幕温宁都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李窕无语翻白眼的模样。
温宁己经坐了起来。
发尾还沾着枕头压出的卷,眼神却清明如十年前解最后一道压轴题的模样:"几点?
"暮色浸透观雾山时,温宁正站在自助餐厅的落地窗前。
远处缆车缀成流动的星链,她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米白针织衫被山风吹得贴住腰线,确实比离职时又清减几分。
"发什么呆呢?
又在放空啊?
"夏婉晴往她手里塞了个青瓷盘,微微显怀的孕肚在杏色长裙下显出温柔的弧度,"再不去拿,芝士焗龙虾要见底了。
"温宁高中时就有个“空姐”的外号,原因无他,就是她喜欢随时随地放空发呆。
海鲜档口的冰雾缭绕如仙境,温宁伸手去夹最后一只帝王蟹腿,不锈钢夹子却与另一柄银钳在空中相撞。
她顺着黑色袖口往上看,喉结在解开两粒纽扣的衬衫领口滑动,再往上撞进双琥珀色的眼睛。
"小心。
"低沉的嗓音惊得她手指微松,蟹腿即将跌落时被对方稳稳托住。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垫着餐巾接住食物,虎口处有道浅色疤痕,温热的触感透过薄纸渗进她指尖。
温宁道谢的话卡在喉咙,因为那人突然俯身靠近。
檀香混着雪松的气息漫过来时,她呼吸都快了几分。
男人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温宁看呆了,这张脸太帅了,鼻梁高挺,眉弓骨长,最让人不能忽视的是那双眼尾略微上挑的眸子,让他看人时有一种睥睨之感,但右眼下一颗泪痣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的疏离感。
她好想上前问一句,帅哥你姓甚名谁啊?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真有那胆子她也不至于母胎单身至今。
帅哥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唇角微敛,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首到回到座位,瓷盘与桌面相碰的脆响才唤回温宁的神智。
她激动地和朋友们分享自己刚刚看到的帅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家人们!
我刚刚看到一个绝世浓颜大帅哥!”
夏婉晴好奇地问,“有多帅?”
“嗯……”温宁仔细想了一下措辞,最后只能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到这种时候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反正长得跟男明星似的,眼角还有颗泪痣。
特别帅!”
李窕正往嘴里塞着芒果糯米饭,闻言猛地呛住:“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了……”“谁啊?”
"那是裴清和啊!
就你家教过的叛逆小孩,现在可是观雾山所有产业的老板。
"银叉划拉过餐盘的锐响惊破往事,温宁突然想起十年前游乐园的黄昏。
少年抱着吉他唱《心墙》时眼底晃动的夕照,和被她拒绝后强笑着说"至少把烟花看完"时颤抖的尾音。
对着曾经被自己拒绝过的弟弟犯花痴,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啊啊啊——桃子你怎么不早说?!”
温宁惊叫出声。
李窕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早说?”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八卦地凑到温宁身前,“难不成……你们俩发生过啥?”
在两个人的严刑逼供下,温宁只好缴械投降,“行行行!
我说还不行嘛。”
李窕和夏婉晴异口同声,“如实招来!”
温宁忸怩起来,“嗯……就是他高考后跟我表白被我拒绝了,我还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切——”李窕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什么呢,他高考都过去十年了,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估计早忘光了。
可能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
温宁反驳道,她现在复盘裴清和临走前看她的眼神,明显就是认出了她是谁,满眼嘲弄。
她现在简首想穿越回几分钟前打死刚刚的自己,犯什么花痴啊,知道他是谁吗你就看!
死眼睛,这下好了吧!
她欲哭无泪地趴在桌上低声嚎叫。
李窕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嘴里塞着芒果糯米饭,还是夏婉晴来安慰她,“没事,我觉得桃子说得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肯定不记得了。”
“但愿如此吧……”温宁在李窕的怒目下渐渐停止了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