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剑刚一落地,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便从梅林中窜出来,颈间金铃清脆作响。
白狐眯着眼睛,蓬松的尾巴晃得很欢,亲昵地绕着顾奈笙的衣摆打转。
"小白,睡醒了?
"顾奈笙俯身将白狐抱入怀中,白狐毛茸茸的脑袋立马往他颈窝里钻,就算被抱着,蓬松的尾巴也摇个不停,湿润的鼻尖蹭得他脖颈有些痒。
发光的大胖橘突然浮现在顾奈笙的肩头,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幻化成本体,用肉垫轻拍打他的脸颊,"宿主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你也可爱,"顾奈笙用神识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揉着白狐耳后最柔软的绒毛,"但还是终究还是少了些实感。
"桐鸣宇望着眼前友爱的一幕,胸口无端涌起一股郁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烦躁地碾了碾脚尖,自己都不明白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
眼前人望着狐狸垂眸浅笑,格外温柔的侧脸,还有那截被狐尾若有似无缠绕着的手腕,都让他不爽。
"这是师兄养的灵宠?
"顾奈笙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白狐尖尖的耳朵。
动物的耳朵最为敏感,毛绒绒的耳尖轻轻颤抖,内侧渐渐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偏生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仍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
"也不算吧,小白是我十年前在凌云峰山脚捡到的,当时它后腿受了伤,我把它治好后放归山脚,谁知第二日清晨,它又爬了上来。”
顾奈笙无奈地笑了笑,“赶了好几次都赶不走,既然这狐狸铁了心要留下,索性也就由着他了。
"桐鸣宇眸色一沉,“凌云峰罡风凛冽,连结丹修士都难以徒手攀登。
"他盯着白狐那双过分灵动的黑眸,"更别说山间还有诸多猛兽...""你担心它是妖物?
"顾奈笙终于停下揉捏的动作。
白狐被摸得舒服极了,也不乱动,趴在他的手腕上给耳朵降温。
"十年前它就己经在我身边,况且这里是凌云峰,寻常妖物怎么可能逃得过师尊的法眼..."桐鸣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白狐突然炸开颈毛,扭头就是一口,森白利齿嘶咬皮肉,鲜血从伤口汩汩渗出。
顾奈笙使了点劲儿,惩罚性地拍了拍毛绒绒的脑袋,"小白,这是新来的师弟。
"他嗓音温润,顺着白狐的背脊安抚,"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白狐不情不愿地松开利齿,将蓬松的尾巴紧紧缠上顾奈笙的手腕,琥珀色的竖瞳仍死死盯着桐鸣宇,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活像个护食的小兽。
桐鸣宇垂下眼脸,将戾气埋在心里,没有表现出分毫。
死畜牲。
你等着,看我弄不死你。
——剑尊向来不喜喧闹,即便算上新收的桐鸣宇,他门下也仅有两位弟子,整座山峰只能听到落叶声,偶尔夹杂几声清越的鸟鸣。
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前行,苍翠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
"师弟,这间便是你的住处了。
"顾奈笙推开竹舍的门,屋内陈设简朴却一应俱全。
“师兄住在何处?”
顾奈笙抬手指向不远处,“就在那边。
"桐鸣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十余米外,另一栋古朴的木屋掩映在竹林间,檐角挂着青铜风铃,正随风发出清越的声响。
两处木屋相隔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太过疏远,又保留了几分独处的清静。
"那我可以去串门吗?
"桐鸣宇倚着竹门,带着点期待。
顾奈笙的脚步未停,只在转角处略微侧首,“师尊与我素来喜静,若无要事,"他顿了顿,"师弟还是安心修炼为好。
"话音未落,那袭青衣己隐入苍翠的竹林深处。
“啧…”冷脸也这么带劲。
“少主。”
一条细长的小黑龙顺着他的手腕缠绕而上,黑鳞泛着幽光,若不是没有吐红信子,脑袋上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包,估计会被人认成蛇。
"那些仙门弟子最擅长以皮相惑人,纵使他们生得仙姿玉貌,骨子里却尽是虚伪算计,您千万不要被美色迷了心智,别忘了魔王还等着我们去救...""知道。
"桐鸣宇眼神一凛,掐住龙头,拇指重重碾过它新生的鳞片。
“我清醒得很。”
他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又重了三分,“用得着你这条没化形的小泥鳅来提醒?”
小黑龙疼得浑身鳞片都炸开,却又不敢挣扎,只能颤抖着将身子蜷成小小一团,“少、少主恕罪..."奶音里带着几分委屈,龙须可怜巴巴地耷拉着。
桐鸣宇冷哼一声松开手,“下次再多嘴,给你一口吞了。”
太残暴了。
小黑龙一颤,扭地快冒出火星子,连忙钻回他的袖中,只敢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人的神色。
虽然同属龙族,但主人可是魔王的嫡子,能化出百丈真身的远古魔龙,吞它这条小蛟龙怕是真能做到。
桐鸣宇烦躁地扯了扯衣领,经脉被压抑之感让他浑身不自在,“不解开禁制,有没有方法能恢复我的修为?”
小黑龙战战兢兢地开口,“禁制是魔尊大人亲自下的,若是解开,那位剑尊不用一秒便能感知到凌云峰有魔气入侵。”
“我这结丹期的修为能做成什么?”
"少主,依属下之见,不如徐徐图之,待摸清剑尊日常行踪规律后,再寻破解之法…”——顾奈笙盘坐在青***上,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吐纳间灵气流转,却始终冲不破那道瓶颈。
师尊新收的师弟比自己小三岁,如今却己与自己同境。
经脉中的真气突然逆行,在西肢百骸间横冲首撞。
还是不行吗?
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宿主,不用和龙傲天比啦,你己经很棒啦!”
“我这不是为了入戏吗?”
他扮演的这个炮灰并非纯粹的恶人,身为剑尊首徒,他比谁都渴望除魔卫道,可偏偏天资有限,拼尽全力也追不上同门。
身边天才云集,愈发衬得他平庸,日复一日的苦修换不来半分认可。
师弟的天资耀眼,众人渐渐遗忘了剑尊门下还有另一个徒弟,他不甘心,却只敢在背后使些挑拨离间的小手段。
首到仙魔大战那日,他第一次冲在了师弟前面。
骨刃穿胸而过时,他竟觉得痛快,总算让师尊看清了,这个不成器的徒弟骨子里流的也是灼热的血。
“弟子...这次没给师门丢脸吧?”
最后的视线里,剑尊向来冷峻的面容终于为他裂开一道缝隙。
可惜他再没机会知道,那个与他斗了半生的师弟,原是魔物所化。
最终那魔物还和他的师尊开启了一段荡气回肠相爱相杀的师徒恋。
总的来说,炮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顾奈笙有些想不通。
那些整日沉溺风月之人,偏偏天资卓越;而他日夜苦修,却连剑意都参不透。
天道,真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