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间竟是如漫长,像是过了十年一般。
眼看云月宁守孝期己过,大皇子闵澜序便以带病在身,需要神医郡主照顾为由,请求圣上赐婚,将云月宁许配给他。
圣上念及九王爷从前有功,如今九王府破败,九郡主亦需要大皇子的帮衬,便成全了这门亲事。
圣上下旨赐婚,大皇子闵澜序、九郡主云月宁,均接旨谢恩。
大婚之日,闵澜序吩咐一切从简。
看大红的盖头、大红的喜服,云月宁像是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隐隐作痛。
宾客的热闹声震耳欲聋,她只觉得心烦意乱。
洞房花烛夜,闵澜序却是没有去云月宁那里。
只是命他的随从成败嘱咐序王妃,早些歇息。
云月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闵澜序自几年前边疆归来落病之后,便每日需要服药,灵碎也必是要加的。
从前都是他的贴身侍从成败来帮他煎药,如今她嫁了进来,也该为他做点事才说得过去。
“成败。”
云月宁拦下成败准备抓药材的手,“让我来吧。”
成败便退到一旁。
云月宁对着方子替他抓起了药材。
“序王喝药可有什么讲究?”
云月宁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
成败站在一旁,答道:“别的倒是没有。
只是药必须要冷一冷才喝。”
云月宁手指顿了顿。
只有听说趁热喝药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凉了才喝的。
闵澜序当真是个怪人。
不过她也并未太在意,能干出杀人放火之后还要迎娶被害者女儿的事情的人,有点怪习又算什么。
且忍他一时。
等药一煎好,她便送去了闵澜序的书房。
他正在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听见云月宁敲门,便笑了笑让她进来。
成败就跟在后面。
湘怜也跟在后面。
湘怜是云月宁的贴身丫鬟,也随她一起进了序王府。
“臣妾把药放好了,王爷待凉了喝。”
云月宁把药轻轻放在了案边。
闵澜序先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有劳夫人。”
她又帮着磨了磨墨,忽然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植株。
生的好生特别。
叶片是深紫色的,散发着凉爽而神秘的香气。
角落里就这一株。
感觉和整个序王府的陈设都格格不入。
甚至它似乎不像是京城里应该有的东西。
“那是寒夜株。”
云月宁收回了视线,对上了闵澜序的笑眼。
“寒……寒夜株?”
云月宁忙又垂了眼。
寒夜株不是应该生长在边疆吗?
怎会被他拿了来种。
为何偏偏是边疆的植物,还特意放在了书房,京城的他不喜欢吗?
成败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先答了起来:“这是王爷几年前从边疆宇文少将军处讨来的。
他瞧着生的好看,便带来悉心栽培着。”
宇文觉,宇文家的少将军,镇守着边疆。
多年前皇太后寿宴的时候,她倒也和他见过一次面。
此人善骑射,竟和大皇子闵澜序不分高下。
她那时也是见识过了闵澜序的文采和武艺,只惊叹他天赋异禀。
京中百姓都传道,大皇子文武双全,可惜去边疆那次中了毒气,虽毒解了,可也因此落下了病根,武功大减,日渐孱弱,只能靠着药维持身体了。
可他们哪知,人人口中称赞的大皇子后来竟对九王府痛下毒手。
云月宁再不想回顾。
“它……能适应吗?”
云月宁怕它在边疆生长惯了,不习惯京城的冷暖。
“王妃不用担心,我们王爷自有招儿。
瞧都两年了,生得愈发的好了。”
成败越说越来劲。
说着说着,语气中又带起了哭腔,“可惜了我们王爷的身子,那是每况愈下了……”“成败,休要咒我。”
闵澜序写完,把笔轻轻放了下。
成败立马捂上了嘴。
心里还不停说着:“这哪里是咒啊,分明就是王爷你自己叫我这样说的。”
湘怜在一旁看着,看成败闭嘴了一会,脸上又挂上了悲伤的神情。
想来这个序王的身子也是不行了,小姐报仇也定是会容易些。
当年九王府大火,顾柯在临死前告知小姐是大皇子所为,她也是听到了的。
如今小姐嫁入仇门,她明白小姐的用心。
“湘怜、成败,你们先出去。”
闵澜序边说边悄悄递给了成败一个眼色,然后顺势揽住了云月宁的腰,将她拉在了身侧。
二人都顿了一下。
一个想着这腰竟是这般的细。
一个则是本能地想躲开,但终究按捺住了。
成败领会,赶着湘怜先出去。
自己则是趁机把药换了。
闵澜序先前嘱咐过,云月宁嫁进来必定是会服侍他用药的,刚开始不可被起了疑心,暴露了自己装病一事,需得让云月宁看着他服下药才好。
所以他在桌案旁的柜子里提前放了一碗和真药相似的补汤。
届时需成败抓住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换了。
料她医术再精湛,这边疆的药她定是不熟悉的,即便换了她也不会察觉。
闵澜序看着成败往门口退去了,便把揽在云月宁腰间的手松了松,含着笑道:“夫人看我这字写的可好?”
云月宁闻言便看去,她倒无心赏字,却是快速把写的内容看了一遍。
是一篇有关减轻赋税的文章,想来是拟上呈给圣上的。
“是极好的。
早见识过王爷文武双全、天赋异禀,如今看来,这字也是笔精墨妙。”
闵澜序手指在那纸上扣了两下,“既如此,夫人再瞧瞧内容,也好给本王指点指点。”
“王爷说笑了,臣妾哪能指点什么。”
云月宁笑说着,还是将那内容再看了一遍,暗暗记下。
“如何?”
云月宁答道:“近年灾害频繁,百姓收成欠佳,王爷如此体恤百姓,百姓心中自然感恩戴德。”
“那夫人认为本王应该何时呈给父皇呢?”
闵澜序这倒像明知故问。
云月宁眉心蹙了蹙。
若是说不知,倒可以显得单纯,也好让闵澜序对自己不要过多留心。
可这样一来难免提不起闵澜序对自己的兴趣,他这人心思颇深,日后想获得他的信任也恐怕会难上加难。
若是说知,倒容易提起他对自己的兴趣,再步步逼近,让他动了真心,那时再报仇可就轻而易举了。
可这样又显得自己是懂得朝廷一二的,万一弄巧成拙让闵澜序对自己有戒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恩?”
他又恩了一声。
“臣妾……不知,还请王爷莫怪。”
云月宁知道,兴趣没了可以再提,戒心有了可就难放了。
闵澜序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本王怎会怪你。”
他真正要的也并非是她的答案,知或不知,都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拖延时间,估摸着被换掉的真药也凉了些,时间才算拖延的差不多。
那换上来的汤其实也刚熬了不久,可终究还是得稳妥起见。
他慢慢收回了扣在她腰间的手,叹了口气,“只是写的再多,父皇不问,本王便不能上呈。”
朝廷之中,闵楚为与闵澜序不只是父与子的关系,更多的是君与臣的关系。
若是说臣都知道体恤百姓,那可把君王置于何种境地?
“王爷有王爷的考虑,臣妾明白。”
云月宁握了握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也难为你懂得本王了。”
闵澜序顿了一下,忽然又用手指背探了探那碗的冷暖,“不知夫人可否愿意服侍本王用药?”
“自然愿意。”
云月宁小心翼翼端起了那药。
是凉了些。
凉得还算快。
她在喂药的时候,一边也仔细看了看那药的颜色、浓度。
气味倒是很淡,不仔细闻却是闻不出来。
药喝完了,她又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
在那白手帕底下,他就勾起了轻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