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遗尘镜影＞我买了一面古董镜，卖家神秘地说它能照出“真实”。＞第一天，
我在镜中看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黑影。＞第二天，镜中的我倒退着走路，
而现实中的我正向前。＞第三天，镜中人开始对我微笑，可我明明面无表情。＞昨晚，
镜中人爬了出来，站在我床边说：“轮到你了。”＞今早醒来，
我发现镜中的影像不再模仿我的动作。＞它用口型对我说：“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林默第一次见到那面镜子，是在城南角落一个快要被遗忘的古董店里。
店招是块朽坏的木匾，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只勉强能认出“遗尘”二字。
推开那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时，门轴发出一种濒死般的悠长***，
仿佛惊扰了此地沉睡百年的寂静。店里塞满了各种旧物，
从缺了腿的太师椅到蒙尘的西洋座钟，从卷轴泛黄的画到锈迹斑斑的铜器，
它们拥挤地堆叠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构成一片片沉默的剪影。
空气里浮动着樟木、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草药腐朽的混合气味，
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肺叶上。店主是个老人，干瘦得像一截冬日里的枯枝，
裹在一件过于宽大的深色旧棉袍里。他坐在柜台后面一把竹椅上，对林默的进来恍若未觉，
只低垂着眼睑，一双骨节突出、布满褐斑的手，正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缓慢节奏，
摩挲着膝盖上一只通体乌黑的猫。那猫也老得不成样子，毛色黯淡，唯有那双竖瞳，
是两潭幽绿的、凝固的深水，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林默。
林默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移开视线，目光在那些蒙尘的旧物间逡巡，
直到，它停在了角落。那面镜子就斜倚在墙角一堆破烂家具后面，像是被刻意藏匿，
又像是自然地被时光遗忘。它约半人高，椭圆形，镜框是暗沉沉的木质，
雕刻着繁复却磨损严重的缠枝莲纹，那些花瓣和藤蔓扭曲盘绕，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
镜面本身却异样地干净，光洁如银，没有一丝灰尘，也没有寻常古镜常见的昏黄水银斑。
它清晰地映出店内昏暗的一角，以及林默自己有些怔忪的脸，那映像深邃得过分，
仿佛不是停留在表面，而是陷了进去，落入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他被吸引着，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那镜子不卖。”老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朽木。
林默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老人不知何时已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正看着他，
带着一种审视，或者说，是警告。“为什么？”林默脱口而出，
心里那点被勾起的渴望反而更强烈了。“它照见的，不一定是你想看的。”老人缓缓地说，
手指依旧抚摸着黑猫，那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般的咕噜声。
“它能照出‘真实’……但‘真实’，往往不是给人准备的。”“真实？
”林默觉得这说法有些故弄玄虚，却又无法忽视心头那阵奇异的悸动。
他正值对神秘学、都市传说之类着迷的年纪，
这面镜子和他最近读到的一些志怪故事里的物件微妙地重合了。“我只是觉得它很特别，
很有……味道。”他走近几步，几乎能触摸到那冰凉的木框。镜中的他，眉眼清晰，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尚未被生活磨平的好奇与探索欲。他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镜面。“别碰！
”老人的声音猛地拔高，尖锐刺耳。林默的手僵在半空。老人死死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
半晌，才用一种异常沉重的语气说：“如果你执意要它……记住我的话。有些东西，看见了，
就回不去了。一旦它跟你回了家，便是因果自成，再想摆脱，就由不得你了。”最终，
林默几乎是强行买下了它。付钱时，老人没有看他递过去的钞票，
只是将那把沉重的黄铜钥匙塞回抽屉，发出一声闷响。
他用一块褪了色的、厚实的暗红色绒布，极其缓慢地将镜子包裹起来，
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情愿的郑重。交给林默时，他枯瘦的手指冰凉，触感如同冷血动物。
“好自为之。”老人最后说道，那双浑浊的眼睛里，
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怜悯的神色。
2 镜中黑影抱着被绒布严密包裹的镜子走出“遗尘斋”时，林默感到一阵轻松，
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门在身后合上，
将那片沉滞的空气与老人阴鸷的目光关在了里面。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街巷镀上一层暖金色，
他深吸一口带着市井气息的空气，加快了脚步。他住在城西一栋老式公寓楼的顶层，
房间不大，但带一个朝南的阳台，采光很好。他将那面古董镜安置在了卧室靠墙的位置，
正对着他的床。解开绒布，镜子在室内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
与房间简约的现代风格奇异地融合，又隐隐透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古老气息。当晚，
他特意提前结束了工作，洗漱完毕，怀着一种近乎仪式的期待感，站到了镜子前。
卧室只开了床头一盏暖黄的阅读灯，光线暧昧不明。镜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身后的床，
以及一部分窗户。窗外是城市的灯火，遥远而模糊。一切如常。他对着镜子做了几个鬼脸，
转动身体，镜子里的影像亦步亦趋，分毫不差。几分钟后，他感到一丝无趣，
还有一点被那老店主戏弄了的自嘲。果然只是个唬人的噱头吧。他摇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视线即将移开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在镜中影像里，他自己的肩膀后方，
那片床头灯未能完全照亮的阴影区域里，似乎……立着一个更深的黑影。他的动作瞬间冻结。
心脏猛地收缩，又疯狂地擂动起来。他强迫自己定睛看去。那不是错觉。
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就站在他镜中身影的背后，融在昏暗里，没有面目，没有细节，
只是一道纯粹的、吸收光线的黑暗。它静静地伫立着，离他的后脑勺似乎只有咫尺之遥。
林默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只有墙壁，和那盏散发着温暖光线的床头灯。
阴影区域也正常无比，绝不可能藏下一个人。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大口喘着气，
转回头，死死盯住镜子。镜子里，那个黑影依然在。就在他回头确认的这段时间，
它似乎……离他的影像更近了一点？还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他颤抖着伸出手，
触摸冰凉的镜面。触感坚硬、实在。镜中的他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指尖与指尖隔着无法逾越的屏障相对。而那个黑影，依旧沉默地嵌在他的影象后方，
如同一个附骨之疽般的背景。那一夜，林默几乎没睡。他将卧室的大灯打开，蜷缩在床上，
眼睛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那面镜子。在明亮的灯光下，镜子正常地映照着房间，
那个黑影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
真的只是光线和他过度紧张的神经合伙开的一个恶劣玩笑。但他知道不是。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驱散了夜晚的阴森。林默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再次站到镜子前。
镜中的他脸色憔悴，眼神里残留着惊惧。他小心翼翼地活动身体，镜象同步无误。
他特意看向自己身后的区域，镜子忠实地映出空荡的房间。他长长舒了口气。果然是错觉。
自己吓自己。为了彻底验证，也为了驱散心里那点残留的不安，他决定再试一次。傍晚，
他重复了昨天的情形，只开床头灯，站在相同的位置。起初一切正常。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然后，他尝试着向后退了一小步。镜中的影像，也向后退了一步。
逻辑正确。但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现实中的他，明明是向后退。
那么镜中的影像，相对于镜外真实世界的空间方向，应该是……向前？可刚才那一瞬，
他清晰地“感觉”到，镜中的那个“他”，其动作模式，是自身在向后移动！
一种方向感的彻底错乱！为了验证这可怕的猜想，他深吸一口气，
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眼睛，则死死锁住镜中的自己。镜中的“林默”，
也在倒退。一步，两步……动作同步，毫无延迟。但林默的瞳孔骤然缩紧，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对！完全不对！在现实世界中，他在倒退，
所以身体的重心、步伐的节奏、视线与房间景物的相对运动，都明确无误地告诉他，
他在“后退”。然而，镜中的那个“他”，其所有的肢体语言、移动时带来的空间关系变化，
传递给林默大脑的讯息，竟然是——“他”在向前走！以一种倒退的姿势，
执行着“前进”的意图！就像……就像镜子里外，是两个方向截然相反的世界。镜子，
并非忠实地反射，而是呈现了一种颠倒的、悖逆的“真实”！他猛地停住脚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晕目眩。他扶住旁边的墙壁，才没有瘫软下去。
镜中的“他”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着，眼神……似乎穿透了镜面，落在现实中的林默身上，
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观察。3 微笑倒影林默逃也似的冲出了卧室，
一整晚都没敢再进去。他把客厅的沙发拖到门口，死死抵住卧室的门，
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洪水猛兽。第三天，恐惧已经被一种扭曲的好奇和隐隐的亢奋取代。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反而有种揭开谜底的冲动。
他甚至在网上搜索了关于“颠倒镜象”、“认知错乱”的案例和心理学解释，
但没有任何说法能完美解释他亲身经历的这种方向悖逆。黄昏时分，他再次走进了卧室。
镜子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如既往。他站在镜前，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的静止，没有任何表情。
他需要确认，需要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的精神出了问题。镜中的“他”，
同样面无表情。双方僵持着，像一场无声的对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默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而干涩发痛。然后，他看见了。镜中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
嘴角的肌肉，极其微小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林默屏住呼吸。接着，
那嘴角开始缓缓地、坚定地向上牵拉。一个清晰的、完整的微笑，
在镜中“林默”的脸上浮现出来。那不是他习惯性的、阳光的笑容，
而是一种……带着微妙讥诮的、冰冷的，甚至隐含着一丝恶意的微笑。现实中的林默，
脸上肌肉僵硬，毫无笑意。镜中人笑了。而他，没有笑。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浇遍全身。他猛地抬手，
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尖锐的痛感传来。不是梦。镜中的“他”，
依旧维持着那个诡异的微笑，甚至，在那双本应是他自己倒影的眼睛里，
林默看到了某种……饶有兴味的神色。像是在欣赏他的惊恐，他的无助。“你是谁？
”林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干涩得不像话。镜中人没有回答，
只是笑容似乎又加深了些许。林默崩溃了。他冲上前，抓起手边的一本书，用力砸向镜面！
“砰！”一声闷响。书被弹开，落在木地板上。镜面完好无损，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镜中的“他”依旧微笑着，仿佛在嘲弄他的徒劳。那天晚上，
林默把卧室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堆到了门口，彻底堵死了房门。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客厅的角落，耳朵捕捉着卧室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但一整夜，
只有死寂。直到凌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极度的困倦终于战胜了恐惧，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梦。梦里，他站在那面镜子前，
镜中的“他”微笑着，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前倾身。那张脸穿透了镜面，
如同穿过一层粘稠的水膜，带着湿冷的气息，凑近他的耳边，用一种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却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嗓音，低语道：“轮到你了。”林默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
刚才那是梦？还是……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客厅里只有晨曦微光，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