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碎在满场衣香鬓影间,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陈年酒液混合的气息。
这里是另一个镀金的牢笼,与北城那家精神病院唯一的区别,只是看起来没那么***。
沈倾寒靠在二楼廊柱的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一点,明灭不定。
她身上那条丝绒长裙,颜色像干涸的血,衬得她***的肩颈白得晃眼。
楼下有人仰头看她,目光黏腻,她迎上去,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那人反而先讪讪地移开了眼。
“看,就是她,沈倾寒……三年前被傅家那位送进去的……听说出来了半年,啧啧,你瞧瞧那样子,比进去前还……嘘!
小声点,傅先生到了……”低语声像潮水般褪去。
傅斯寒走了进来,一身剪裁完美的墨色西装,身形挺拔,眉眼依旧清隽冷冽。
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纯白的纱裙,眼神清澈,小心翼翼地挽着他的手臂。
沈倾寒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她将烟蒂摁灭,端起一杯红酒,转身,一步一步,踩着铺了厚地毯的旋转楼梯,向下走去。
裙摆曳地,悄无声息,像一只在暗夜中潜行的猫。
她径首走向傅斯寒所在的那个圈子。
傅斯寒正微微侧头听身旁的女孩说话,唇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弧度。
沈倾寒在他面前站定,举起手中的酒杯。
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轻轻晃荡。
“傅先生。”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音乐,带着一种被砂纸磨过的微哑。
傅斯寒抬眸,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审视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沈倾寒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挑,风情里淬着冰,“听说您要订婚了?
恭喜。”
话音未落,手腕微倾。
那杯醇厚的红酒,从傅斯寒修剪得体的黑发间淋下,划过他饱满的额头,挺首的鼻梁,线条冷硬的下颌。
暗红的酒液在他昂贵的西装上迅速晕开,狼狈不堪地滴落。
“哗——”一片死寂。
抽气声此起彼伏。
傅斯寒没动。
他甚至没有抬手去擦。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翻涌起一丝极幽暗的东西。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极轻地笑了一声。
“沈倾寒。”
他叫她的名字,语调平稳,却像冰棱敲在骨头上,“装疯卖傻三年,把自己弄成这副人尽可知的鬼样子,”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她秾丽却空洞的脸,“就为了让我看这个?”
沈倾寒脸上的笑容扩大了,灿烂得近乎诡异,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雪原。
她松开手,空酒杯掉落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傅总说笑了。”
她往前凑近一步,几乎贴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湿漉漉的、残忍的恶意,“医生没告诉您吗?
像我这种病人,复发的时候……”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半句:“可是会咬断人脖子的。”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踩着满地狼藉和破碎的寂静,朝着出口走去。
背影挺首,那抹暗红色的丝绒,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傅斯寒站在原地,任由酒液滴落。
他看着那抹决绝的背影消失,眼底的幽暗翻涌成墨。
手指在身侧,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房间里没有开灯。
沈倾寒蜷在沙发最深的角落里,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酒气的丝绒长裙。
黑暗中,她闭上眼,耳边回响着另一个声音。”
倾寒,听话,里面是最好的医生。
“”好好治病,出来我们就结婚。
“那声音那么温柔。
可随之而来的,是北城精神病院铁门沉重的撞击声,是束缚带勒进手腕的疼痛,是电击时牙齿几乎咬碎的麻木……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黑暗中,她伸手摸到烟,点燃。
打火机蹿起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
一支烟快要燃尽时,公寓的门锁,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门。
沈倾寒夹着烟的手指顿住。
玄关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轮廓出现在客厅的入口。
是傅斯寒。
他换了一身衣服,恢复了矜贵。
他手里拿着一束玫瑰。
深红色的,花瓣丝绒般厚重,在黑暗里呈现出一种接近黑色的浓郁,散发着咄咄逼人的、颓靡的香气。
他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指间的烟蒂抽走,摁灭。
然后,俯身,将玫瑰放在她身边。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后颈。
他的拇指,在她颈侧动脉跳动的地方,缓慢地摩挲着。
他的气息靠近,拂过她的耳廓。
黑暗中,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慢条斯理的、残忍的温柔:“咬断脖子?”
他轻笑,指腹在她颈动脉上施加了微微的压力。
“倾寒,教你咬人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