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酒桌是个狩猎场，女人是猎物。一瓶瓶茅台摆上来，一句句黄腔讲出口，
就是他们的猎枪。他们想看我失控，想看我脸红，想看我为了那点合同，忍气吞声。可惜了。
我叫岑宁，岑氏集团首席谈判代表。我的战场不在酒桌，在资产负债表。我的武器不是情绪，
是利润率。所以当那只油腻的手快要碰到我时，我笑了。别误会，这不是和解。
这是开枪的信号。1包厢里的空气很黏。不是物理上的黏，是精神上的。
烟味、酒味、劣质香水味，还有几个中年男人身上那种，自以为是的成功人士味。
全混在一起，糊在我的鼻子上。我叫岑宁。我旁边坐着我的助理，赵小萌，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小姑娘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攥着笔，假装在记东西。
其实笔记本上一个字都没有。我对面，是这次的谈判对手。王坤，四十多岁，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脑满肠肥，戴着一块能闪瞎人眼的金表。他就是今天的主角，
也是我今天的“猎物”。“岑小姐，年轻有为啊。”王坤开口了，声音跟他的人一样油。
他把一杯酒推到我面前。“代表你们岑氏，够分量。来，王哥敬你一杯。”我没动。
我只是看着他。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弧度标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王总客气了。
”我的声音很平。“今天我们是来谈合作的，酒就不喝了。”“我的工作，
是为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不是来拼酒量的。”王坤的笑僵了一下。他旁边的人赶紧打圆场。
“哎呀，岑小姐，这就是你不懂了。”“咱们这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出来的嘛！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到了，合同自然就到了！”我还是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感觉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猴子们自以为聪明，想用一套他们熟悉的规则来驯服我。可惜，
我不是饲养员，我是来看笑话的。“是吗？”我开口。“我入职的时候，我们董事长告诉我。
”“他说，岑宁，你要记住。”“能被酒精泡出来的感情，一文不值。”“能签下来的合同，
靠的是实力，不是酒力。”全场安静了。赵小萌的眼睛瞪得老大，看我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这才哪儿到哪儿。王坤的脸色彻底沉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
一个二十多岁的黄毛丫头，敢当着他兄弟们的面，驳他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很好。鱼儿上钩的第一步，就是要激怒它。让它失去理智，这样才好下钩子。
他眯着眼睛看我。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他突然笑了。笑得特别猥琐。“岑小姐，
有个性，我喜欢。”他整个身子往前倾，凑了过来。那股油腻的味道更重了。“你们董事长，
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年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不简单吧？”他的手，不安分地放在桌面上。
指尖离我的手，只有不到五厘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身上来回地扫。
像在估价一件商品。我没躲。我甚至把手往前放了放。我的笑容，也变得更灿烂了一点。
“王总，您真会开玩笑。”我说。“我们董事长，是我叔叔。”“亲叔叔。”2“亲叔叔？
”王坤愣住了，好像没反应过来。他旁边那几个陪酒的，也都面面相觑。
包厢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出风的声音。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天真又无害。“是啊，
我爸的亲弟弟，岑东阳。”“我爸妈走得早，我从小就跟着叔叔长大。”“他说，
女孩子家家的，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就把我扔到公司里，从底层做起。
”岑东阳这个名字，在商界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以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著称。
传说他为了一个项目，能把自己亲侄子送进局子。当然，那是另一个侄子，不是我。
王坤的表情变得很精彩。从刚才的轻佻，变成了惊疑不定。他开始重新审视我。
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说的是真是假。可惜，我的表情管理，是叔叔亲自教的。无懈可击。
“原来是岑董事长的侄女，失敬失敬。”王坤的语气，终于收敛了一点。但他还是不甘心。
到嘴的肥肉，他不想就这么放过。“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更得喝一杯了！”他端起酒杯，
又一次推到我面前。“这杯，就当是王哥给你赔罪了。”“刚才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
”这是典型的以退为进。他把姿态放低，我就不好再拒绝。只要我喝了第一杯，
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他想把我灌醉，脑子不清楚了，合同条款就好谈了。
我看着那杯满满的茅台。白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着诡异的光。我笑了笑。“王总，
您太客气了。”我拿起酒杯。王坤的眼睛亮了。他以为我妥协了。然后，我手腕一转。
把酒杯递给了旁边的赵小萌。“小萌，替我。”赵小萌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岑，岑姐，
我……”她不会喝酒。我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头对王坤说。
“王总，这是我的助理，赵小萌。”“我叔叔说了，我是女孩子，在外面不能随便喝酒。
”“这是我们公司的规矩，也是我们家的家规。”我顿了顿，看着王坤的眼睛，继续说。
“所以，我的酒，都由我的助理代劳。”“不过，小萌酒精过敏，不能喝真的。”“服务员。
”我打了个响指。包厢门被推开，服务员恭敬地站在门口。“麻烦给这位小姐，换一杯果汁。
”“就说是替我喝的，记在王总账上。”这一下，不光是王坤。所有人都傻眼了。
哪有这么谈生意的？让助理用果汁代酒？还记在对方账上？王坤的脸，已经不是猪肝色了。
是猪血色。他感觉自己被反复羞辱。“岑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
已经带上了怒气。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王总，您别误会。”“我这是尊重您啊。
”“您敬的酒，我不能不喝。”“但我叔叔的规矩，我也不能不听。”“这杯果汁，
代表了我的诚意。至于酒，我是真的不能喝。”我拿起桌上的合同。“对我来说，
最大的诚意，不是酒。”“是这个。”我指着合同上的数字。“我们聊正事吧，王总。
时间宝贵。”我把主动权，又一次牢牢地抓回了自己手里。王坤气得胸口起伏。
但他拿我没办法。因为我搬出了岑东阳。他不敢赌。他死死地盯着我。
好像要用眼神把我戳穿。我坦然地回视他。心里在倒数。三，二，一。“好！
”王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谈！”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他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他会用别的办法，来找回场子。等着吧。3谈判桌，就是战场。只不过，这里的子弹，
是数字和条款。血，是利润和市场份额。“关于这3%的利润率，我们觉得太高了。
”王坤的一个副总开口了。他推了推眼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岑小姐，你们的报价，
超出了市场平均水平。”我翻开资料。把其中一页推到桌子中间。“李总，您看这里。
”“这是我们过去三个季度，同类产品的市场数据。”“我们的产品，
在市场占有率、用户反馈、品牌溢价上，都领先贵公司同类产品至少15个百分点。
”我指着图表上的曲线。“我们的产品，能为贵公司带来的，
是品牌价值的提升和市场的进一步拓展。”“这3%的利润，买的是未来。”“我认为，
这个价格，很公道。”李总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我准备得这么充分。
连他们公司的数据，都摸得一清二楚。王坤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他只是在抽烟。
一口接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积蓄力量。
准备给我致命一击。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步。一个小时过去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王坤终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没再看合同，
而是又把目光转向了我。这一次，他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岑小姐，真是能言善辩啊。
”他慢悠悠地说。“年纪轻轻，嘴皮子这么厉害。”“跟我们家那个黄脸婆可不一样。
”“她要是像岑小姐你这样，我又何必在外面……”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裸的性骚扰。他把话题从商业，引到了私人领域。引到了男女关系上。他想干什么？
他想激怒我。一个女人，在职场上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被贴上“情绪化”的标签。
只要我一生气，一拍桌子，一骂人。我所有的专业性，都会瞬间崩塌。
他就可以指着我说：“看，女人就是女人，上不了台面。”这场谈判，我就输了。
赵小萌气得脸都红了。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捏着拳头。快要忍不住了。我按住她的手。
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标准的微笑。我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我听懂了他的话。然后，
我端起了面前那杯，没动过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时，我的笑容更深了。“王总，
您真风趣。”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包厢里每个人都听得见。“就像我叔叔一样，
爱开玩笑。”王坤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没生气，没发飙，
反而顺着他的话说？我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过，咱们还是先谈谈那3%的利润率吧。”我的语气，
轻柔得像在聊天。但内容，却是一把锋利的刀。“毕竟，我叔叔教我。”“生意场上，数字，
才是最美的语言。”一句话。把话题，从泥潭里，干净利落地拽了出来。还顺便，
又把他抬出来的“叔叔”，也就是岑东阳，给搬了出来。提醒他，我背后站着谁。
我看到王坤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彻底没招了。硬的，软的，脏的，都用遍了。可我，
就像一个穿着盔甲的瓷娃娃。他根本伤不到我分毫。这一回合。我赢了。而且，
赢得漂漂亮亮。4“岑小姐……呵呵，伶牙俐齿。”王坤干笑了两声，想把尴尬掩饰过去。
他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气急了。但他是个老狐狸。
不会这么快就认输。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新的招数。“既然岑小姐，句句不离你叔叔。
”他把“叔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那我倒想问问，岑董事长他老人家，
知道你今天这么谈生意吗？”“把家里的长辈挂在嘴边，这可不像岑董事长的风格啊。
”这是在将军。他在质疑我的身份，也在试探我的底牌。
如果我真是靠着叔叔的关系上位的草包。被他这么一问，肯定会心虚。他就能抓住我的破绽。
可惜，他算盘打错了。我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点点困惑的表情。像是真的在思考他的问题。
“王总，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说。“我叔叔当然知道我今天来跟您谈。”“出发前，
他还特意叮嘱我了。”“哦？他叮嘱你什么了？”王坤追问，身体又一次前倾。他觉得，
机会来了。我笑了。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叔叔说，王总您是前辈，
是商界的老江湖。”“让我一定得跟您好好学学。”我这话一出，王坤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他以为我在给他台阶下。他得意地挺了挺肚子。但我下一句话，直接把台阶给抽了。
“叔叔还说。”我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王总的公司，最近资金链好像有点紧张。
”“上个月，有三笔到期贷款，都是拖到最后一天才还上的。”“其中一笔，还申请了展期，
对吧？”“轰”的一声。像是有个炸弹，在王坤的脑子里炸开了。他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变得惨白。“你……你怎么知道？”他说话都结巴了。公司的财务状况，是最高机密。
尤其是这种负面消息，更是捂得死死的。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继续，
用那种温柔的语气说。“叔监还说，让我今天务必，把合同签下来。”“我们岑氏，
愿意在这个时候，跟贵公司合作，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至于这3%的利润率……”我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热气。
然后，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们公司风控部门，给出的最低价。”“一分，
都不能少。”“毕竟，我们也要对我们的股东负责，对不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王坤的心上。把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算计，都砸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我不是什么靠关系的草包。我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我今天来，
不是来求他合作的。我是来，给他下最后通牒的。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他知道，他惹上了一个，他惹不起的人。不是因为我叔叔是岑东阳。而是因为，我，就是我。
5王坤彻底蔫了。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他瘫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手里的烟，
忘了弹烟灰，长长的一截，摇摇欲坠。他那几个副总和助理，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轻视，变成了敬畏。甚至，是恐惧。我没催他。我知道，
他需要时间消化。消化他即将面临的惨败。消化他从猎人，变成猎物这个事实。
我悠闲地喝着茶。还顺便，给赵小萌也倒了一杯。小姑娘接过茶杯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崇拜，有惊讶，还有一丝丝的……害怕。我冲她笑了笑。别怕，
这才到哪儿。这场戏，还没到***呢。过了大概十分钟。王坤终于动了。
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抬起头，重新看向我。眼神里的油腻和轻浮，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毒蛇一样的光。“岑小姐，好手段。”他一字一顿地说。
“是我小看你了。”我谦虚地笑了笑。“王总过奖了。都是叔叔教得好。
”我就是要把“叔叔”这张牌，打到底。让他摸不清我的深浅。“既然这样，
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坤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3%的利润率，我们可以接受。”“但是，付款周期，必须按照我们这份合同来。
”我拿过来看了看。眼神，微微一凝。这份合同，是个陷阱。付款周期被拉得非常长，
而且设置了很多苛刻的前置条件。一旦我们签了，就等于被他们套牢了。
他们可以利用这些条款，一直拖延付款。把我们的资金，死死地拖在他们那个烂摊子里。
好一招釜底抽薪。这是他递过来的刀子。想在我最得意的时候，反将我一军。“王总，
您这份合同，恐怕不太合规矩吧？”我放下文件，语气平淡。“付款周期延长半年，
还要追加三项技术审核。”“这不像是合作，倒像是在给我们设置障碍。”王坤冷笑一声。
“岑小姐，做生意嘛，有来有往。”“你们要利润，我们要周期，很公平。”“不然的话，
这合作，我看也没必要谈下去了。”“我王坤的公司，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在赌。
赌我不敢让这单生意黄了。赌我不敢回去面对我叔叔的责难。他以为，他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商业谈判。他不知道，从我踏进这个包厢开始。
他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没跟他争辩。我只是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了一个号码。
“喂，张律师吗？”我开了免提。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岑总，我在。
”“麻烦你，把我们准备好的那份，关于‘坤泰集团’的资产冻结申请，现在就递交到法院。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包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对，就是现在。
”王坤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比墙纸还白。“你……你什么意思？”我挂掉电话。
把手机，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今天最灿烂，也最残忍的笑容。
“没什么意思。”“就是通知您一声。”“王总，你的公司，要破产了。”6资产冻结。
破产。这几个字，像一道道天雷。劈在王坤的头顶上。把他整个人都劈傻了。“不可能！
你胡说！”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我的公司好好的，怎么可能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