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谢无妄踏进破庙的门槛,身后是呼啸的狂风骤雨。他浑身湿透,玄色劲装紧贴身躯,勾勒出精悍的线条。唯独怀中,一盏青铜古灯滴雨不沾,幽幽暖光在黑暗中稳定地呼吸,映亮他半张冷峻的脸,和脚下三具尚温的尸体。
血,正沿着他的剑锋滑落,混入地面的积水中,晕开淡红。
剑名“霜寒”,长三尺二寸,此刻正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因方才饮血而雀跃。庙外雷声滚过,电光撕裂天幕的刹那,照亮了残破的神像,也照亮了尸体颈后那扭曲、诡异的鬼脸刺青。
谢无妄蹲下身,指尖拂过刺青。触感冰凉,带着一丝阴邪的黏腻。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玄阴教。
如跗骨之蛆,从北境追杀他到南荒,已是第七日。
他站起身,走向庙中角落一块蒙尘的无字残碑。古灯的光芒似乎被石碑吸引,微微偏向。鬼使神差地,他提起一具尸体,将其颈间仍在流淌的鲜血,泼洒在碑面。
嗤——
血水触及石碑,竟如活物般游走,勾勒出一个个扭曲的篆文,猩红刺眼:
十年灯灭,九州同葬。
八个字,带着不祥的谶意,撞入谢无妄眼中。他瞳孔骤缩,握剑的手紧了紧。怀中的古灯,灯焰在这一刻猛地跳跃,明灭不定,仿佛被这句话触动。
十年……他持有此灯,恰好十年。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逸出他的唇角,带着惯有的漠然。他从不信命,只信手中之剑。
然而,下一刻,他猛地转身,霜寒剑横于胸前,眼神锐利如鹰,射向庙门外的沉沉雨幕。
有人来了。
不是玄阴教那令人作呕的阴煞气息,而是一种……更缥缈,更难以捉摸的存在。
雨声中,隐约传来铃铛轻响,清脆,却带着勾魂夺魄的诡异节奏。
谢无妄屏住呼吸,体内真气悄然流转。古灯的幽光将他笼罩,在这风雨飘摇的荒庙中,仿佛孤舟的灯塔。
脚步声渐近,不疾不徐,踩在泥水里,也踩在人的心弦上。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