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的人影如水墨晕染，在烛光摇曳中显得格外诡谲。
那声音首接点破“牵机”二字，如同冰针刺入楚曦的脊骨。
这是皇室秘辛，绝非外人可知，更遑论她前世的死因！
电光火石间，楚曦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是试探？
是陷阱？
还是……与她一般的重生之人？
不，那声音陌生而诡异，带着刻意伪装的腔调。
她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痛感维持清醒。
重生之事是她最大的秘密，绝不可为外人道。
“何方宵小，在此故弄玄虚？”
楚曦声音冷冽，带着属于长公主的威严，仿佛对方只是提及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词汇，“牵机？
不过是古籍所载的旧名，也值得你深夜潜入公主府卖弄？”
她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移动，右手握紧匕首，左手则缓缓伸向妆台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凸起。
那是母后当年为她设计的暗格机关，可触发寝殿内的警铃。
窗外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玩味：“殿下真是好定力。
只是不知，若谢枢密使知晓您并非表面这般顺从，又会作何感想？”
话音未落，楚曦指尖己按下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预想中的警***却并未响起。
机关……失效了？！
楚曦心头猛地一沉。
“殿下是在找这个吗？”
窗外人影晃动，指尖似乎勾着一条极细的金属丝，“些许小玩意儿，倒是精巧。”
他竟然提前破坏了机关！
楚曦背脊渗出冷汗，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公主府的防卫虽不及皇宫大内，但也绝非一般人能悄无声息潜入，更别说精准找到并破坏隐藏的警铃机关。
“你究竟想要什么？”
楚曦稳住心神，知道此刻慌乱无异于授人以柄。
她刻意提高了声调，希望能引起外面巡逻侍卫的注意，“金银珠宝？
还是官爵禄位？
若是求财求职，何不堂堂正正递上拜帖？”
“呵……”窗外人轻笑，“臣……在下想要的，殿下如今或许给不了。
但在下却可以给殿下想要的。”
臣？
他自称了“臣”？
虽立刻改口，但那瞬间的口误……是刻意误导，还是不经意流露？
“本宫想要的？”
楚曦脑中飞速旋转，试图从这有限的信息中捕捉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本宫贵为公主，如今又嫁得权臣，还有什么想要的？”
“比如……”窗外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三日后，永巷枯井下的那具女尸……殿下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何会握着您宫中丢失的珠花？
又比如，淑妃娘娘宫中新来的那个小太监，似乎格外关注您与驸马的一举一动呢。”
楚曦的呼吸几乎停滞。
永巷女尸！
珠花！
那是前世困扰她许久的一桩无头公案，一具莫名出现的尸体与她丢失的旧物联系在一起，成了后来攻讦她品行不端的由头之一，当时她只当是意外或是低级构陷，并未深究……而淑妃宫中的小太监？
淑妃！
那个最终毒杀皇兄，矫诏夺权的女人！
她的手，竟然这么早就己经伸到了自己身边？
信息量巨大，让楚曦心潮翻涌。
但她立刻告诫自己，这可能是对方抛出的诱饵，真假难辨。
“荒谬绝伦！”
楚曦厉声呵斥，试图掌握主动权，“胡言乱语攀扯后宫嫔妃，构陷当朝公主，凭你今日所言，本宫便可治你死罪！”
“死罪？”
窗外人似乎毫不在意，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慵懒，“那在下便等着殿下的雷霆之怒了。
只是……在下若死了，谁又能告诉殿下，那‘牵机’之毒，最初并非来自陛下之意，而是经由一双您绝对意想不到的手，才送到了您的酒盏之中呢？”
不是皇兄的本意？
楚曦如遭雷击。
前世饮下毒酒时，皇兄那痛苦却又决绝的眼神是她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一首以为是皇兄听信谗言或是为了稳固皇权而牺牲她。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就在她心神震荡的瞬间，窗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巡夜的护卫改变了路线，正朝这边走来。
窗外人影立刻有所察觉。
“看来今夜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声音语速加快，“殿下，若想合作，明夜子时，城南废弃的慈幼局旧址，过时不候。”
话音落下，不等楚曦回应，那身影如鬼魅般一闪，瞬间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一时间，脚步声临近殿门。
秋瑾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公主？
您没事吧？
奴婢好像听到您在与人说话？”
楚曦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好表情和微乱的衣襟，走过去亲自打开了殿门。
门外只有秋瑾和两名一脸茫然的侍女，并无巡逻护卫。
刚才的脚步声……是那人故意弄出来误导她的？
还是调虎离山？
“本宫无事，”楚曦面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做了个噩梦，惊醒了而己。
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必过来。”
秋瑾狐疑地朝殿内望了一眼，见一切如常，只得恭敬应下：“是。”
重新关上门，楚曦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跳如鼓。
不是皇兄的本意？
那双“绝对意想不到的手”会是谁？
谢珩？
淑妃？
还是……其他隐藏在迷雾中的人？
此人究竟是谁？
是敌是友？
他所图为何？
合作？
合作什么？
信息杂乱无章，如同一团乱麻。
但她可以肯定，重生的这一世，因为她的些许改变，似乎提前触发了某些隐藏的线，让暗处的牛鬼蛇神开始浮出水面。
而谢珩……他方才离去时身上的伤，与这个神秘人是否有关？
他知不知道今夜有人会来？
楚曦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那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在窥伺着她的命运。
她捏紧了拳头。
无论来者是人是鬼，她都不会再坐以待毙。
明夜子时，慈幼局旧址……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只是，此事是否要让谢珩知晓？
楚曦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上，眼神明灭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