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焚烧炉的火焰腾起时,蓝色袖章蜷缩成灰蝶。
李阳倒退半步,灼热气浪掀动额发,恍惚看见父亲在火中翻动准考证——那是他肺癌晚期最后烧毁的东西。
“读清华不如攒棺材本”,男人醉醺醺的笑声和炉膛噼啪声重叠。
铁门突然被踹响,三道黑影切进火光。
“刀哥的货你也敢吞?”
赵三的弹簧刀擦过耳际,钉在铁桶上嗡鸣。
李阳侧身避开,后腰撞到控制台,拇指狠狠按下红色按钮。
焚化炉闸门轰然闭合,惨叫声与手机走私货的爆裂声在膛内翻滚。
浓烟从观察窗涌出,幻化成物理老师昨天在黑板上画的坍缩恒星图。
早自习的粉笔灰簌簌落在卷面上。
李阳盯着导数题第三步,墨水瓶却突然打翻——昨夜赵三的血点晕开在草稿纸,像微观宇宙中的超新星爆发。
邻座王明探头:“阳哥,刀疤刘那帮人咋都进医院了?”
声音不轻,引得前排陈警官女儿陈冉回头。
她眼镜片上划过一道光,如同审讯室的射灯。
“竞赛班加课到十二点,”他划掉正确答案,故意把洛伦兹力方向标反,“我该补习了。”
操场角落的沙坑还留着拖拽痕迹。
他抓把沙砾擦手,却发现沙粒嵌进指关节的刀伤里,像镶进铸铁的矿渣。
手机震动,银行短信显示入账3000元,备注“封口费”。
远处教学楼突然停电,黑暗如潮水漫过水泥地,唯有清华招生海报在宣传栏反光。
物理复赛模拟考的最后一题,李阳卡在麦克斯韦方程组第七分钟。
汗水滴在电路图上,变压器符号融化成父亲吊瓶的支架。
交卷***炸响瞬间,他看见教室后门飘过半截蓝色袖口——监控里刀疤刘穿病服逃走的画面倏然穿刺太阳穴。
“李阳同学?”
教授抽走他的白卷,铅字排版的标准答案哗啦散落。
教室霎时寂静,陈冉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亮如探照灯。
“清华保送资格首看竞赛成绩,”教授摇头时的叹息像煤气灶熄火的咔哒声,“你太让我失望了。”
冰箱红烧肉的油脂凝成白霜。
母亲哼着歌擦拭相框——父亲穿着清华工字服,怀抱满月时的他站在二校门前。
“三模第几名?”
她把热好的牛奶推过来,袖口蹭到桌角,露出手腕淤青。
电视新闻正在重播码头监控:某个模糊身影背着蓝书包跳过集装箱,背包带印着“东城一中”校徽纹路。
“妈,你昨晚......”牛奶在胃里结成铅块。
母亲突然打翻相框,玻璃炸裂声割破寂静。
她跪着拼碎片时,头发垂下来像烧化的袖章灰烬:“你爸当年也搞竞赛,要不是......”快递员撞门而入的瞬间,李阳看清寄件人姓名:陈建国。
箱内是崭新蓝袖章,附带带血字条:“继续戴着,除非想见你妈夜班的真录像。”
母亲尖叫着抢过纸箱冲进厨房,水龙头开到最大。
水流轰鸣中,他听见菜刀剁进冻肉的闷响,像心脏砸在焚化炉铁壁。
零点钟声里,李阳掀开床底暗格。
五张全白竞赛卷、父亲怀表、封口费现金在月光下排列成函数坐标系。
他抓起蓝袖章走向窗台,却发现银杏叶影中停着警车,红蓝警灯间歇闪烁如二进制信号。
日记本在风中翻飞,最新一页墨迹未干:“当光锥开始封闭,撒谎成为生存的初始速度。
但解麦克斯韦方程需要真空——明天去自首?”
手机屏幕亮起新信息,来自陌生号码:“刀疤刘己招供纵火。
陈警官问:袖章灰烬能炼成勋章吗?”
窗外警车突然驶离,尾灯在雾中拖出彗星般的轨迹。
李阳咬开手指,在蓝袖章内侧写下公式:c² = 1/(ε0μ0)。
血珠渗进布料时,他想起光速永恒不变定律。
厨房飘来红烧肉焦糊味,像某种燃烧殆尽的前奏。